不得家中新打的箱笼橱柜和新做的被褥,死活要让刘福贵把这些东西给装进去。
刘福贵记得木槿说过,乾坤袋只准放粮食,他供奉神仙再虔诚不过,连自己家中的物件都不曾放进去,更逞论旁人家里的。
他斩钉截铁拒绝王宝顺的要求。
王宝顺不依不挠:“刘老三,俺敬着你叫你声刘半仙,可你不能忘了当初你家一个外姓人家怎么在王家村扎根下来的,还不是靠王氏祖宗大气?如今倒好,你发达了,反倒冲俺们摆谱,真真好样的!”
王宝顺这番话一出,没有人敢应和,而旁边的刘福贵早已面色铁青。
与东小庄如今的处境差不离,刘家、郑家几户人家人口最少,百年前他们的先人逃难来到王家村,王家村虽然不欢迎,却照旧接纳了他们。
等到众人经历几番生死考验来到东小庄,早就不分姓王还是姓刘、姓李、亦或姓郑,大伙已然变成生死相依的共同体。
王宝顺说出的话变成锋利无比的剪刀,将好不容易营造的和谐氛围冲刷得一干二净。
刘福贵好像又回到早年间被称为小户人家的日子,旁边其余人家的脸色同样不好看。
而王宝顺在旁边兀自得意。
只是他忘记了,逃荒时不光有王家村的人,还有各户人家的姻亲在,王氏族里的人口在如今的东小庄堪堪半数而已。
很快就有人呛声:“你姓王有啥了不起的?姓王的人就比俺高半头?俺当初在土匪窝里跟土匪打仗的时候你还不晓得躲在哪里!”
旁边人不怀好意地搭腔:“那时候人家吓尿了,腿都软了……”
人群里发出刺耳的讥笑声,听得王宝顺敢怒不敢言。
他涨红着脸反驳:“你们那是胡说八道,族长你还不……”
不等他说完,就迎来王宝兴的爆喝:“快闭嘴吧你,再说那些有的没的我就当族里没你这么个人!”
王宝兴严肃不假,然而他极少不顾体面训斥人,王宝顺被他唬住再不敢说话。
王宝兴的愤怒并不作假,他好不容易把一盘散沙似的东小庄凝聚成同心协力的模样,结果现在却因为王宝顺三言两句前功尽弃,王宝兴怎会不生气。
人心散掉从来不是一朝一夕才能完成的,往往需要无数件小事累积,而王宝顺的言行则给此事开了个大大的口子。
刘老三不痛快、其余小户人家同样不舒坦,王宝兴不晓得在面对即将到来的灾难时,众人还能不能像往常般齐心协力。
在过分沉闷的气氛中,刘福贵开始念咒语将所有粮食给收进乾坤袋里。
人们看着珍贵如生命的粮食消失不见,虽然明知道往后还会回来,心里照样涌起无数失落的情绪。
木槿感受到空间被装得满满当当,里头几乎没有多少空余,她终于长长舒出口气。
只要人还在、粮食还在,无论经历多少艰难险阻,总还有希望。
家中的活计尚未做完,即使夜幕降临众人照样不敢睡觉,毕竟那可是干系到全家人性命的大事哩!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气味,很轻易便带给人无边的逼仄感,织女镇有人不放心,每隔几个时辰就去河边瞧水位是不是又升高了,每每回来,总要叹上口气方才罢休。
待到次日的黎明时分,河水已经将将与河岸齐平,看得人揪心极了。
王家众人的眼下多多少少浮上青黑的颜色,他们熬了一天一夜依旧没有把木筏做完。
王李氏喊人吃饭:“咱们不差那么一时半会儿,快过来吃两口饭把肚子填饱要紧。”
家里人都忙着干活不免发出声响,如意吉祥始终睡不踏实,中间起来哭闹了好几回,木槿便劝王李氏陪孩子一道歇觉。
因此,王李氏才有力气大着嗓门喊人吃饭。
崇武当真饿了,他率先站起来端吃的。
家中早就没有多少细粮了,王李氏用粗粮做的是疙瘩汤,喝下去满满的饱腹感。
没有人挑食,有顿饭吃已经很是不错,何况接下来还有场事关生死的仗要打,他们仿佛屏蔽了味觉,单单为了不被饿死而进食。
崇文崇武兄弟吃的最快,半柱香 功夫不到就放下碗筷继续扎进院子里继续干活去。
看着外头的天再次变得阴沉,王宝山实在不放心,跟家里人嘱咐两句就往河边走,
这几日心里七上八下并不安生,他得亲眼瞧瞧外头的情形才能放心。
河堤边已经聚了不少人,大伙看着水已经有漫出来的势头,免不得唉声叹气。
相熟的人还会互相问问各自家里可收拾妥当、需不需要自个儿上去搭把手的。
王宝山脸色变得难看,他用前所未有的逃命似的速度飞快往家里走。
旁边站着那人就是东小庄的后生,边看着与堤岸齐平的河水边同王宝山说话:“四叔,俺现在就盼着这些水能赶紧流到旁处去,西边不是缺水吗?把水都流到西边去得了……”
话还没说完,转头就不见了王宝山的身影,那后生一阵错愕之后迅速反应过来,扭头也往家里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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