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的时候,木槿只能在旁边看着陈寡妇干活,偶尔用自家破旧的布料练练身手。
她当然明白熟能生巧的道理,手头却没有足够的布料针线挥霍,木槿手中有银子不假,可她如今没有能养活自己和孩子的营生,对手里的银子看得极重,始终无法下定决心用手中的银子买布练手。
其实,木槿最开始以为用几尺布料练练就成,还真同陈寡妇提起过自己要不要买布的犹豫。
陈寡妇脸上立马挂上肉疼的表情,赶忙阻止:“用几尺布可练不出真功夫,若想精进,须得长年累月地学,人人都是这般过来的,若单独拿布料练,即便用最差的,照旧好几年回不了本。”
用布料练的话,按照木槿初学者的手艺肯定没办法往外卖,少不得折在自个儿手中,陈寡妇也是替她着想。
如今有张员外的路子,木槿正好用他家针线练手艺。
“若我跟过去,人家不会嫌弃我吃白食吧?”
苦日子过久了,在木槿看来,饭食相当珍贵,她不知道张员外家介不介意。
“你过去还能替我穿针引线,做些零碎活,而且又不用他家给银子,像他这般财大气粗的财主定然不会介意。”
如果去外头的绣庄做衣裳,未必比陈寡妇差很多。
不过女人上身的衣裳肯定不能轻视,若花样或者张小姐的尺寸被传出去,少不得引起些闲言碎语来。
张太太觉得绣庄靠不住,又对陈寡妇的绣活颇为满意,便决定让陈寡妇来做了。
在给女儿绣嫁衣这种大事上,即使再吝啬的人都不会小气,何况张家呢,他们全然不在意再多张嘴吃饭。
见木槿拒绝的决心并不强烈,陈寡妇心中有数。
“那便说好了,再过半个来月你跟我过去。”
木槿心里其实是想去的,若不安心于后半辈子做个连织女镇都无法出去的农妇,她必须寻找机会出去看看外面的情况;再则眼下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一旦错过可没有这般机会让她练手了,得把握住才对。
在即将答应下来的关头,木槿想到家里的孩子。
她问:“我们要在明州城呆多久啊?”
因为木槿跟随陈寡妇学手艺的缘故,白日靠王李氏照看如意吉祥,她等晚上再来陪孩子玩耍,如果去很长时间,总担心孩子无法适应。
“恐怕得个把月功夫才能把活干完。”
个把月功夫不长也不短,木槿疼爱孩子不假,可实在无法放弃好不容易得到的机会,她咬咬牙答应了陈寡妇。
半个多月之后才会出发,陈寡妇过惯了苦日子,实在不想放弃养蚕的机会。
如果眼下不养的话,等她回来说不准天就冷了,连半匹布都不一定能凑齐。
所以,木槿照旧过来帮忙喂养蚕、搬运桑叶并清理放蚕的屋舍竹筐。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麒麟从五六岁开始看着娘亲干活,略微长大点就能够帮把手,在抽丝之前完全可以交给麒麟照看。
“就是苦了孩子。”陈寡妇无奈地感叹。
家中养的蚕多,寻常她和木槿两个人干大半天才能干完活,这项任务对于八岁的麒麟而言实在太过沉重。
陈寡妇对麒麟道:“你先把能干的都好了,若有不懂的去你五婶家里问,等娘回来给你炖肉吃。”
听见肉,麒麟的眼睛突然亮起来。
他头一回自个在家,本就不适应,甚至想哭着求娘别走。
听见娘说给他割肉吃,麒麟原本的悲伤全部消失,如果当真能吃肉,自己在家也不是不成。
陈寡妇怜惜地摸摸麒麟的头,然后嘱咐道:“你乖乖呆在家……”
她知道单让麒麟在家不好,却始终无法放弃养蚕的银子,只好不停冒险。
陈寡妇给族里老五媳妇打过招呼,让她每日过来一两个时辰帮忙。
在过去的几年中,陈寡妇带着儿子饱受欺凌,有些踩高捧低的人家恨不能仗着家里有男人或者成年儿子多踩她一脚,以便多占点便宜。
老五两口子是少有的实诚人,比麒麟亲叔伯还要好,所以陈寡妇倒信得过她。
她不白让人家帮忙,前几日就去老五家说每日给十个铜板,平常喂食有麒麟看着,只消老五媳妇每日和麒麟一块更换新鲜的桑叶、清理粪便就成。
在流通不便的乡村里,想多赚银两并不容易,加上老五两口子年轻力壮,不拘谁过来,能帮忙把活干了就成,对方倒愿意把这活计接过去。
每日十文,个把月下来就有三钱银子呢,这数目不算小了。
陈寡妇担心儿子和养的蚕,木槿同样有她的担忧。
出门这么久,木槿不知道该如何与王宝山和王李氏说。
现代社会人员流动性大,从一个城市到另外一个城市属于再常见不过的现象,然而在安土重迁的古代,即使去不远处的明州城也是出远门,何况木槿需要跟陈寡妇待个把月才能回来,这种情况只有在外出读书的学子以及商人身上才会出现。
她特别怕王李氏和王宝山无法理解自己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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