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晓行夜宿,初六中午刘密到了济南府,在小布政司街寻了一家四海客店住下。
掌柜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人,尖瘦的脸上一双小眼睛,却炯炯有神,留着细长的胡须,看起来颇为精明。
刘密问他前任国子监祭酒赵公府邸怎么走,掌柜的翻起眼皮想了想,道:“客官说的是鲁王的岳丈么?”
刘密点头,掌柜的给他指了路,他道过谢,步行至趵突泉街上的赵府,只见两扇黑漆大门紧闭。原来晚词与鲁王成婚后,赵公便辞去国子监祭酒一职,陪女儿来到济南,置下这座宅邸。去年二月里,赵公病故,这宅子便只剩了几个下人看守。
刘密上前叩门,开门的是个年轻小厮,打量他一番,道:“公子有何贵干?”
刘密将一锭五两的银子塞过去,道:“小哥,我姓刘,过去在国子监深受你家老爷教诲之恩,今日特意来求一幅他的墨宝,带回去瞻仰,还望你通融通融。”
小厮见了银子,喜笑颜开,又听说他是国子监的学生,多半是个做官的,不敢怠慢,接过银子,让他进门,道:“老爷的墨宝大多被王妃送给侄少爷们了,书房里还有一些,小的领公子去挑一幅罢。”
“有劳。”
刘密与他走到里面,见花园败落,枯草丛生,大节下的这里却是一派凄凉景象,不禁想起当初去赵府拜年,众生济济一堂,何等热闹!心中酸涩,默然走了半晌,道:“府上有个叫文竹的丫鬟,你可知她现在何处?”
小厮一愣,停下脚步看了看他,眼神透着戒备,摇头道:“不知。”
刘密见他这样,料想与文竹关系必然不一般,道:“我并无恶意,只是想向她打听一些事。”说着又拿出一锭银子。
小厮没有接,脸上堆起笑道:“小的当真不知,公子莫要为难小的。”
正说着,一阵婴儿啼哭声自角落里传出,小厮神情一僵,刘密疾步走到一间偏房门前,推开了门。一名妇人坐在竹编的摇车旁边,诧异地看着他。摇车里的孩子哭声一发响亮,妇人穿着青布长袄,紫花布裙,盘着发髻,那张脸好生熟悉。
“文竹?”刘密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当年跟着晚词,小心遮掩的假小厮上,忽然见她变成了妇人模样,有些错愕。
“他们是我妻儿,你要做甚?”小厮窜过来,撑开双臂,横在门口。
文竹站起身道:“不得无礼,刘公子是小姐的故友,想必是来拜祭小姐的。”
小厮将信将疑地放下手臂,对刘密道:“小姐的灵位在鲁王府,您来这里找文竹作甚?”
刘密道:“我想问问尊夫人,小姐临终前可有留下什么话?”
小厮也是个明白人,见这光景,料想他对小姐有情,放下几分心,道:“小姐出嫁后,文竹并不在她身边服侍,这话您当去问绣雨姑娘。”
刘密忙道:“这位绣雨姑娘现在何处?”
文竹道:“小姐还她自由身,她现在水月庵里住着,前几日过来看奴,说喜欢那里清净,打算出家做尼姑呢。”
刘密听这话更觉得不对劲,王妃没了,她的贴身丫鬟理该留在王府,怎么跑去尼姑庵了?倘若鲁王对晚词有情,也该照拂她的丫鬟才对。
“文竹,你能否带我去见见这位绣雨姑娘?”
文竹看向自己的丈夫,小厮见这位刘公子如此执着,倒有些感动了,道:“水月庵离此地有段路程,我套车送你们去罢。”
宅子里还有个老妪,文竹将孩子交给她照看,便和刘密上车前往水月庵。为了避嫌,刘密让文竹坐车厢里,自己和小厮坐车辕上。文竹连说使不得,无奈他执意如此,只得依他。
出了城门,官道路面冻得像铁,马车颠簸,刘密望着摇晃的前方出神。前尘往事,他记得的,不记得的,都随着她身边人的出现朔风般迎面扑来,滋味酸楚难当。
小厮一边驾车,一边和刘密闲聊,发现他不怎么搭理,便闭嘴了。
水月庵在一座山脚下,庵前有一片月牙状的湖,因此得名。四周树木环绕,小巧幽静,此时枝叶凋零,远远可见粉白的墙垣。
马车停在湖边,文竹进去找绣雨,刘密和小厮在车旁等候。风呼呼地吹着,日光照在身上,暖意微乎其微。背阴处还有几块残雪,萎缩地粘附着墙根,湖面纹丝不动,都被冻住了。
小厮双手抄袖,望着水月庵三个字,忽然叹了口气,道:“公子恐怕不知道,我家小姐自从嫁给鲁王,便好像变了个人,每次回来难得见她笑一笑,话也少了。她和鲁王生分得很,鲁王上门,她都躲着不见。老爷也不待见鲁王,这门亲事若非官家做主,老爷说什么都不会答应的。”
刘密怔了怔,道:“鲁王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小厮嗤笑一声,道:“吃喝嫖赌,他样样在行,三年前强占了一名秀才的娘子,把我家老爷气得病倒。要不是他,老爷还能多活几年。”
朝中大臣对鲁王多是夸赞,刘密一直以为晚词虽未能嫁给她的意中人,但鲁王毕竟是个皇子,年纪相当,又是正室王妃,也不算委屈了她。她在济南可谓一人之下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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