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几分顾虑道:“晚词,这些天我也仔细想过,即便换了张脸,毕竟是女扮男装,风险总是有的。你当真愿意冒险?”
赵晚词并不是天真的小姑娘,失败的婚姻,糟糕的男人有时会令一个女人迅速成长。说到这件事的风险,在她看来,被人发现还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正来自眼前的恩人。
她待自己是很好,可毕竟不是亲姐妹,三年来见面的次数也不多,她这份情意从何而来?又为何极力鼓动自己去应试做官?
冷静地想想看,她是飞贼,若在官府有了内应,行事岂不更加便宜?且她知道自己是女子,一旦功名加身,这便是一辈子的把柄。
过去三年,她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神秘莫测,赵晚词并不了解她的为人,所以也不敢贸然答应。这几日相处下来,或许她在演戏,但赵晚词相信自己的直觉,她没有恶意。
“姐姐,你是女中豪杰,敢想敢做。我虽不会武功,但也不是胆小如鼠的窝囊废,至少曾经不是。”
说完这话,她兀自觉得心跳加速,拿起地上的酒盏倒酒,十一娘欲拦又止。
知道她爱吃烈酒,赵晚词这次谨慎地闻了闻,酒香中透着一股清甜,是桂花酿,方才一饮而尽,道:“五年前,我也想过和他们一样去做官,可是家父断不会答应的,就算他答应,我也不敢。他已是天底下最好的父亲,我怎么能连累他。现在我死过一次了,再没什么好怕的,只求将来死而无憾。”
十一娘望着她,眼中潜流涌动,拿起酒坛替她斟满,与她碰杯,笑道:“那我便祝妹妹金榜题名,平步青云了。”
“承姐姐吉言。”赵晚词也笑,吃了这一杯,道:“对了,姐姐,不知这位钱神医替人易容要多少银两?”
离开王府前,她从娘家拿了十根金条给十一娘做日后之需,但想替人易容不同于一般的治病,必然出价不菲。
十一娘道:“这个你不必担心,我与钱神医有些交情,花不了多少钱的。”
“真的么?”赵晚词生怕她瞒着自己贴钱。
“不骗你,钱神医潜心研究医术,淡泊名利,全然是看在我与他的交情,才答应做这种事的。”
知道她神通广大,赵晚词闻言安下心。拿定了主意,虽然前路不好走,人却感到一阵轻松。四周江流宛转,两人说着闲话,赵晚词不知不觉吃了几杯,雪白的脸上透出春色,澹澹月华下,十分娇艳。
十一娘凝睇不语,忽而一笑。
这一笑委实叫人如沐春风,浑身泛起一层融融暖意,赵晚词怔怔地看着她,口齿有些不清道:“姐姐笑什么?”
十一娘垂下眼眸,道:“没什么,想起过去的一些傻事。”
“什么傻事?”赵晚词很感兴趣,身子一倾,脸几乎贴上她的面具。
淡云遮月,掩去了一半的明光,眼前眉目如烟笼,鼻砌琼脂,丰润红唇散发着别样的酒香,丝丝逸入鼻中。十一娘眸色微黯,抿了抿唇,握住她的肩头,将她推开一些,道:“不可说。”
赵晚词道:“我不告诉别人。”
“那也不行。”十一娘拿走她手中的酒杯,道:“你酒多了,回去睡罢。”
赵晚词撇了撇嘴,站起身道:“姐姐你也早点睡。”
待她离去,月色又明,十一娘松了松衣领,散去几分燥热,举起那只在她素手香唇间走过的金杯,轻轻呷了一口。
菊花饼
神医钱鬼手真名钱恕,常年云游在外,本是个行踪不定的高人,但因保定府之前闹瘟疫,现在保定府附近的安源县坐诊。
这日赶到保定府,已是黄昏时分。保定府有四门四关,北关是京师孔道,西关是江南通途,南关是漕运码头,他们换了马车,自东关入。此处地势低洼,想来是深受洪灾之苦,随处可见被冲垮的断垣颓壁和搭建了一半的屋子。
本该热闹繁忙的秋收时节,却是一派凄凉景象,纵然朝廷免赋,百姓今年还是不好过。
赵晚词看着车窗外,甚是唏嘘。
她今日并未做男装打扮,穿着荷花色品月镶袖衫,下面露出白绣裙裾,一点儿宝蓝缀珠的鞋尖,头上只挽了一个简简单单的平髻,斜插着银镂花发梳。衣服头饰都是十一娘昨晚拿给她的,她浑不在意,有什么便穿什么。
十一娘端坐在她对面,闭目养神。
马车颠簸,发梳反射出的光斑在十一娘颈间跳动,赵晚词目光被吸引,盯着她包裹严实的颈子,心中奇怪,她为何连脖子双手都不愿意给人看,哪怕是同为女子的自己。
十一娘警觉地睁开眼,对上她来不及收回的好奇目光,想说点什么分散她的思绪,便随口问道:“你之前来过保定么?”
赵晚词点点头,道:“五年前我和先君从京城迁往济南,经过这里,逗留了几日。”
彼时正值盛夏,她和宋允初成亲不久,已经满心厌恶,保定知府还邀请他们去府上赏莲。就在那府上,宋允初收用了一个舞姬,一并带去了济南。
见她面色阴郁,十一娘知道她又想起过去的糟心事,道:“你可知保定府最出名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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