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高悬,炙烤着大地,大面村的田间小道上,穿着草鞋的胡大娘一路小跑,赶回家吃饭去。
今儿她分的活计轻松,早上割了四箩筐猪草,等下午再出去忙一阵能拿个六工分,因此走起路来都轻飘飘的。
红旗公社就属她嗓门最大,路过梁家屋子前见着梁宝珍她妈,忍不住酸人两句,“春花儿哎,你还做啥饭呀,不进城里头享福去?”
梁家三闺女梁宝珍要嫁给厂里主任的消息是红旗公社近来的大新闻,和有个知青重病返城成了村里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不过,对村里人来说,知青返城的事儿远没有梁宝珍要嫁进城享福让她们更津津乐道,毕竟这可是大伙儿看着长大的丫头,同样是喝那清河水长大的,咋命就不同啊?
只能说,1976年,注定不平静。
梁宝珍她妈正在摘自留地里的番茄,这会儿的番茄个头不大,看着也不算太红,然而只有吃了才知道,味道好,又酸又甜,水头足,宋春花仔细着挑了四个个头大的,准备招待今天要上门的城里姑爷。
听到村里胡大娘的话,她不以为意,这人就是爱瞎掺和,嘴上说着恭喜呢,实际上扳倒醋缸,心里正冒酸水儿。
大家伙儿邻里邻居处了几十年,谁还能不清楚谁?撅个屁股就知道要放屁。
“哪有什么享福不享福的,我们宝珍是做人儿媳妇儿去的,清闲不了,这城里规矩可多,要我说啊,还不如在村里找个知根知底儿的嫁了,也好有个照应。这不我们姑爷上门提的亲,实诚得很,我们当家的相看一回也觉得挺好。”
宋春花嘴上谦虚着,心里却是乐开了花,自己闺女能嫁进城里,不用再面朝黄土背朝天,兴许以后还能想法子进个国营厂啥的,吃上供应粮。
她是没这个福气,自己闺女能少吃点苦也成。
胡大娘在心里暗啐一口,面上却是不显,暗道这老娘们儿拿腔拿调,得了便宜还卖乖,只讪笑两声,往家去了。
见人走了,宋春花也拿着几个番茄回厨房去,准备打个鸡蛋烧个番茄蛋花汤,这不年不节的,搁以往她是舍不得放鸡蛋的,可今天城里姑爷上门,只能咬咬牙破费了。
“妈,啥时候吃饭啊?”小女儿梁宝玲从外头跑进来,脸上汗涔涔,就连头发丝儿都湿透了,张口就闹着肚子饿。
“吃吃吃,就知道吃,又出去疯是吧?等你爸回来收拾你。”宋春花真是拿小女儿没奈何,成天就盼着这口吃的,也就是这两年地里收成稍稍好点儿,年底公社能分完粮食再分上二三十块钱,不然更是吃不进口。
不过这也是靠梁家劳动力足,工分挣得多,村里有些人家里算完工分就能拿个几块钱,更有甚者还倒欠公社钱,得花钱买工分补齐。
梁宝玲从外头疯玩回来,忙在亲妈面前卖乖,将鸡蛋打进碗里,十一岁的小丫头甜甜一笑,倒是叫人发不出火。
看看你姐去,我刚叫了她,不知道起来没。
梁宝玲平日在田间地头跑惯了,晒得皮肤黝黑,又嫌碍事给剪了头碎短发,竟是像个半大小子似的。
直冲冲往姐姐那屋去,刚走到半道就和人迎面撞见。
“姐,你好点儿没?”她踮着脚想要探探姐姐的额头,奈何身高不够,惹得梁宝珍直发笑。
“好了,已经不烧了。”揉揉妹妹的脑袋,梁宝珍往院里看一眼,空荡荡的,“爸和哥他们还没回来?”
“嗯,应该快了。”梁宝玲个半大孩子,下工溜得早。
梁宝珍自小在红旗公社大面村长大,家中有六口人,梁父梁志高是村里出了名的木匠,梁母宋春花下地干活一把好手,年轻时候是朵小辣椒,虽说这会儿四十来岁,风采也是不减当年,梁宝珍的好颜色一多半都是遗传了她。
梁家下头有一儿三女,梁宝珍排行老三,上面一姐一哥,下头一个妹妹,村里家家户户都是好几个娃,梁父一直觉得只有一个儿子立不住门户,架不住生了老二一个带把儿的后,连着两胎都是闺女,这才歇了心思。
梁宝珍从小聪明机灵模样又好,加上还是整个公社少有的高中生,给梁志高长了不少脸,因此在家里是得了些宠爱的,就是在村里也不少人夸赞,隔壁邻居的大儿子小时候还嚷着要娶她回家当媳妇儿呢。
奈何半路杀出个许咬金,城里国棉厂采购办陈思明突然上门提亲。
半个月前,梁宝珍跟随宋春花去了趟县城,两人赶集换东西去,梁宝珍做得一手好衣裳,往常替人做件衣裳能补贴些家用。
就是这回,陈思明见着集市上一个天仙似的姑娘,立时就挪不开眼,多方打听便找媒人上门提亲了。
梁志高见陈思明长得精神,为人处世也有礼有节,又听着家在京市的知青女婿打听到的陈思明在城里的名声,觉得这是一门挑不出毛病的亲事,便直接拍板定了下来。
梁宝珍今年十九,去年高中毕业后便在家里待着,不时下地干活或是做衣裳换些鸡蛋米面,这阵子光是公社来打听她的就不在少数。
人模样俊,又是高学历,哪哪都吃香。只有个别心里发酸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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