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会说话, 回头你见了俞监军, 敢把这话告诉他?”
太监嘿然道:“薛督军说笑了,奴婢觉着俞监军心里指不定也是这么想的呢, 很不用奴婢告诉。”
这奉命来传旨的, 自然不是泛泛之辈, 几句话哄得薛放气平。
可薛放想了想, 还是说道:“你且稍等, 皇上兴许不知道此处的情形, 永安侯先前劳乏过度,病了几日了。这会儿叫她回去,这一路车马颠簸劳顿的,未必停当。”
“是是,”太监皱眉道:“薛督军所言正对,皇上也这么想着呢,所以叫奴婢打前阵,太医院里林院首等几位大人在后,只要永安侯返回,只怕走不多几日就能遇到林大人等呢。”
薛放大为意外:“你说真的?”
太监忙道:“薛督军,这可不能玩笑,皇上的意思行事,奴婢岂能自己乱说?”
薛放看了他半晌,没想到皇帝居然想的这么仔细,显然也是听说了杨仪身体不妥。
其实这些日子,薛放也想过让杨仪回京,至少京内太医云集,自是比定北城更妥当。
但他心里还有一个念想,那就是俞星臣既然不回京,那么也许他可以陪着杨仪回去。
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变化如此之快。
薛放沉吟片刻,问道:“如今京内的情形到底怎样了?”
太监道:“薛督军问的是……是顾家的事?”
薛放道:“总之有什么新鲜稀奇的事情,你说与我知道就是了。”
太监先打量着没有别人在,才小声地先把杨登的灵柩回京、顾莜自戕的事情告诉了他。又道:“这顾家也不知怎样,这倒罢了,又弄出顾朝宗谋逆之事……如今树倒猢狲散,只有大公子还算是个出淤泥而不染的。”
薛放思忖着问道:“顾朝宗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为什么会要谋逆?”
太监谨慎答道:“先前皇上对于漕司的行事本就多有不满,据说又因为定北军这里的粮饷被侵吞,也是顾家所为,皇上正欲严查,大概顾朝宗觉着逃不脱了,又趁着皇上病重之际,才想拼一拼吧。”
薛放点头:“那皇上的情形如何?”
太监拧眉,斟酌用词道:“皇上自然是万福万寿,不过那一阵儿朝野众人都很担心,两位王爷日夜都在宫内守着……外头看着自然是有点不妙的,呵呵,如今皇上的龙体已然大好无碍了……”
薛放的目光闪烁,一笑:“到底是真龙天子,果真是万福万寿。”
太监也跟着笑道:“是是是,皇上龙体无恙,定北城这里又打了胜仗,真真是社稷之福,百姓之福。”
他照例天花乱坠说了几句,又问薛放:“只是皇上也很惦念薛督军的伤,不知可如何了?”
薛放此刻还撑着拐杖,腿上的伤虽然在愈合,但显然已经恢复不到原来的程度,毕竟坏死的肉都给杨仪挖去了好些,腿上露出个深陷的坑来。
唯一不幸中的大幸,是没有伤到筋骨,等伤好了,尚且不会影响他行动之类。
薛放道:“也是托赖皇上之福,到底这条命还在。”
太监肃然道:“薛督军这一番辛劳,莫说皇上,我们这些当奴婢的,还有百姓们,也都是感恩戴德,至为敬佩。”
薛放瞧出这两句话是他真心的,一笑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尽责尽力而已,不过如此。”
当初在京内,薛放跟俞星臣自然是时不时进宫的,故而这些皇帝身边的近身太监对他们都不陌生,至少也是见过形貌的。
这太监也是魏明身边的机灵之人,所以才得了这个差事。
方才他一看杨仪、俞星臣跟薛放三人,心中的惊骇无法言说。
杨仪因自来是那种病弱的模样,此刻却更憔悴了四五分,整个人简直透着不食人间烟火气之意。
本来太监还觉着皇帝是不是对永安侯太过于“用心”,竟要让林院首带人亲自迎接,这一见才知道,所谓皇帝“明见万里”可不是说说而已。
俞星臣本是个金尊玉贵的高门公子,养尊处优的人,如今那脸却也不像是当初在京内时候的珠玉温润,透出几分刚肃之气,再加上他身上有伤,越发仿佛是个病重之际的美周郎了。
至于薛放,那样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少年,如今却是形销骨立,肉眼可见的气血大损,虽精神极好,但也看得出是狠受了一番伤痛磋磨,岂不叫人加倍心疼。
可见这北境的风雪之利,就仿佛是无形的小刀子,挨个儿把人削磨成了被狠狠淬炼过的模样。
太监自然是被震撼的心头悸动,无法言说。
又说了一会儿话,薛放叫人来,带了太监去歇息。
他自己去找杨仪。
平心而论,薛放虽然也想杨仪回京,但当然是不想让俞星臣跟杨仪一路。
到底怎样才能两全齐美呢。
薛放一边想事情,一边进了院子,往房门口走去。
他的耳力极佳,还没上台阶,就听到里间似乎有说话的声音。
薛放理所应当的以为是江太监,便没当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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