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太医府里的人相请。
杨登在太医院内人缘颇好,跟王太医也素有交情,本来就惦记着他的“病”,不知为何好端端病倒了。
当即忙来查看。
不料才进府门,就闻到一股刺鼻的艾草的气息,杨登左顾右盼:“你们大人到底怎么了,好好地点艾蒿做什么?”
小厮只是摇头,不太说话,将杨登带到书房,书房的门却关着。
杨登疑惑,回头一看,连窗户都没有敞开。
“王兄……”他唤了声,刚要推门而入。
小厮忙拦着:“杨太医,我们老爷吩咐了,不叫任何人进去。”
杨登莫名其妙,只得止步:“怎么回事?”
此刻里头王太医的声音道:“你们退下。”
小厮赶忙离开了,杨登皱眉:“王兄,你怎么了?”
隔着紧闭的门扇,王太医的声音有点嘶哑,说道:“杨兄,我本来不该叫你来,可是我思来想去,实在没有别的法子……请你见谅。”
杨登道:“这是哪里话,我本来也打算过来探望,可好端端地为何关门说话?”
王太医道:“这会儿咱们最好还是别照面,我只告诉你一件事,毕竟你是我最信得过的人……不管是医术还是人品。”
杨登越听越觉着奇怪:“到底如何?”
王太医声音略低了几分:“他们都退下了吧?”
“现在只我一人在此。”杨登的心悬了起来,起初他以为王太医不知在弄什么鬼,现在看来,必定是发生了极重大的事。
“鸿胪寺陈家少爷的事,你可听说了?”
“略有耳闻。”杨登说着,皱眉道:“听闻昨夜病故了……不知是什么病症,兄好像去给他看过吧?为何竟不治?”
“呵呵,”王太医冷笑了几声:“可知我十分后悔,竟去了他府里……”
杨登越发不明所以。
王太医就把自己去给陈少戒查看的事情说了,道:“之前那大夫开的是银翘解毒丸,那是对付邪犯肺卫的,可我诊脉,陈少戒是脉洪数,应该是邪入气营,所以我该用了透疹凉解汤。”
杨登道:“这不错,邪犯肺卫,该是脉浮数。”
“当时我也这么想,以为那大夫听错了,但是脉浮数跟洪数之间相差甚大,犯这样的错误的大夫,必定是庸才,又怎会开出银翘解毒丸跟龙胆草汤剂的方子。”
杨登也讶异起来:“有理,可到底是如何?”
“我细查陈少戒的手足,手心脚心并无红疹,”王太医缓声道:“杨兄只管细想,倘若这大夫没号错,我也没错,那么……错的是什么?”
“他没错你也没错?这就是说陈少戒先是脉浮数,后又是脉洪数?”
王太医低低咳嗽了几声,道:“他高热,寒战,脖颈,耳后,双臂内侧都肿了起来,甚至……”他想起自己当时那回头一瞥:“他的肿胀之处渗血。”
杨登眉头深锁,此刻已经忘了自己是被挡在门外,而只顾想王太医的话。
“高热,打冷战,时冷时热,耳后、臂内侧,血?”杨登绞尽脑汁,直到一个仿佛被尘封了的词儿从他的心底冲了出来:“鼠疫……”
这两个字还没出口,就被嘴唇牢牢地拦住了。
脊背上却猛地爬上一股森寒。
杨登双眼圆睁,盯着面前紧闭的房门。
此刻,就算隔着门扇,杨登却仿佛看到了室内的王太医。
他就站在自己的面前,脸色发红,眼神恍惚。
他的脖颈、下颌也微微地肿起来,应该不算很厉害,不然他说话的声音也不会这么清楚。
但这只是病发之初而已。
杨登惊心动魄,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大步。
门内门外,没有声响。过了片刻,王太医道:“杨兄,你可还在?”
杨登道:“我、在。”语声艰涩。
王太医道:“你应该已经知道了是什么?”
杨登的喉咙干得很:“我……”
“我原本只是猜测,不愿去想,所以请了你来帮忙判断。要是你也跟我想的一样……那么,”王太医的声音透出一股悲凉:“只怕京城内将有一场大浩劫了!”
杨登毛骨悚然。
王太医道:“是我太愚昧,只知道那大夫未必弄错,却没有跳脱风疹之状往别的去想,当然,我也不可能就想到那个,毕竟太过可怕。”
杨登拼命定神:“你……现在,怎样?”
王太医道:“如今神智尚且清醒,我也已经叫人取了解毒活血汤,仿佛对症。只不知后续如何。”
杨登定了定神,从袖中取出一块帕子,围在脸上:“我要亲眼看看你的症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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