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熟读过本朝周律,关于残害亲子的律法,最重的竟只是判流放,若是有因而杀,最轻者,不过杖责而已。甚至有一些心怀不轨之人,想要借着这种法子,求朝廷嘉奖,‘光耀门楣’……所以臣肯求皇上,不如更进律法——若家长谋害子女者,重则斩首,轻则流放。”
皇帝依旧沉默。
殿内只有俞星臣的余音,好像还在掷地有声地回荡。
过了半晌,皇帝道:“怎么看你意犹未尽?”
俞星臣道:“回皇上,此事的起因,是任秀才愚鲁,才能轻信杀子救母的话,但另有一些案例,虽未必到达这种地步,可为了救家中得病的姑母、夫父等长辈,许多族中的人宁肯自割其肉,断指等等法子来相救,这种行径也无相应律法阻止。”
杨仪一惊:没想到他竟然还记得自己说的这些事。
皇帝听到这里,终于开口:“横竖只是他们自愿,也是他们的孝心,何必多此一举。”
俞星臣道:“多数是自愿的孝心,但也难保有心人利用这点,拿捏要挟,干出许多逼死人命之事,何况病患只需请医用药为准,那种动辄残伤人体的行径,大不可取。”
皇帝的脸色,显然还有点不以为然。
杨仪把心一横:“皇上,这些事,之前臣在外头行走,见过不少!俞大人所说并非危言耸听。”
皇帝讶异地看向她:“你见过这种事?”
杨仪道:“是。之前在南边,就曾见有一户人家,家中叔父病倒,竟逼迫侄女割其乳以入药……族内以孝道压人,那女子只能从命……竟流血不止,那些大夫又不能查看,胡乱开了药,毫无用处……”
薛放跟俞星臣先前虽听她提过那些民间的案例,但杨仪没说过详细,此刻都听怔住。
此事发生之时,杨仪正巧从哪里经过。
闻听如此凄惨,实在于心不忍,就悄悄地找那人家的嬷嬷,说是自己能治。
其实她也没有十足把握,只是不肯坐视不理。
那嬷嬷见她生得清秀,不似歹人,又不能看自家小姐就这么活活疼死,于是偷偷地在晚上接她入内查看。
幸亏杨仪施加援手,才让这女子止住血,于生死关头拉了回来。
在给这女子治疗的过程中,杨仪陆陆续续听说了真相。
其实此女的叔父并没有病,只因为她的父亲早亡,她家里有些家产,母亲不想改嫁,想叫这女孩子招赘一个夫婿上门。
她叔父因惦记着他们的财产,想要侵吞却没有法子,所以才想出这样的毒计,以自己病倒为借口,以孝道施压,逼迫她用这种法子自残其身。
假如这女子拒绝,那么在当地,她自然就是个不孝之人,从此再也嫁不出去。
但她就算答应了,一来割了乳,能不能活下去还是未知,二来,伤残了身子后,未必会有人肯再娶她,没有人上门,他们孤儿寡妇的自然就任人拿捏……这可谓是一举多得的毒计。
虽过去很久,杨仪提到此事,眼中还是不禁涌出泪来。
强忍感伤,杨仪道:“皇上,倘若有律法明令禁止,至少……在有人图谋不轨的时候,这女子可以以律法来拒绝,而不是如同待宰羔羊,坐以待毙。何况以肉入药,闻所未闻,只不过是陋习而已。”
“想不到,原来果真有歹恶之人行此不轨之事。”手撑着下颌,皇帝的目光变来变去:“俞爱卿,你可以将你今日所提,以及杨仪所说,跟刑部众位呈递商议,先看看众人如何看法。”
俞星臣俯身:“微臣遵旨。”
皇帝似有些倦意:“罢了,你们先退下吧。”指了指杨仪:“你留下。”
薛放最怕他这一手,抬头看向皇帝。
谁知皇帝正盯着他,目光相对的瞬间,似笑非笑道:“这还没成亲呢,怎么就谁也离不开谁了么?”
薛放望见杨仪垂在袖子下的手,正向着自己一摆。
他低下头:“臣遵旨。”缓步后退。
皇帝凝视着薛放离开的身影,轻轻地哼了声:“你跟着去海州,去甑县,下一次还要去哪儿?”
杨仪想到他方才那句话,心有不安,硬着头皮回答:“去海州不是皇上指派的么……”
“少装傻,难道说是你自己跑了?”
他居然还很诚实。
杨仪真想问问皇帝既然明知,又为何会给自己一个台阶下,还说是什么皇命指派。
皇帝道:“你过来。”
杨仪只以为他又要让自己诊脉,走到跟前,刚摆好架势,魏公公从后托着一样东西俯身。
皇帝道:“你看看这个。”
杨仪莫名。
这自然正是皇帝方才让林琅跟杨登看过的那颗药丸。杨仪端详了片刻:“这是哪里来的?”
皇帝笑问:“你只说这是什么。”
杨仪道:“这像是……像是炼出来的丹药。”话一出口,杨仪突然想起了在甑县道场的那张巫彭像:“这莫非是陆神官……”
皇帝有点意外:“你竟知道?谁告诉你的?”
杨仪摇头:“臣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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