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他心血来潮,前往会馆查看,正遇到一帮商贩在包裹鱼胶海产,以及木雕众物,其中有人不甚失手,掉了一件雕品在地上。
旁边一人猛喝了一句,巫知县本已经自门口离开了,却隐约听见。
就好像被什么利刃砍中似的,巫知县猛地惊觉,他特意回去看了眼,正看到几个五短身材商贩打扮的,提着包裹往后而去。
他只看见那说话之人的半面,铁青的一张脸,透着几分戾气。
俞星臣听到这里:“那一句话是什么?”
巫知县咬牙道:“我是海州人,我小时候还见过倭寇杀人!对于他们的言语自不陌生,那一句我虽没有听真切,但我以性命担保,那是倭寇的话!”
俞星臣略略屏息:“然后呢?”
巫知县道:“我越想越是不对,本来想叫人把那一队商贩扣住,又怕真的是倭寇……万一打草惊蛇就不妥当。于是我找到了宁旅帅,告诉他此事,让他留意,宁旅帅闻听之后也十分震惊,便立刻去查问,不料此后,却跟我说,并无差错,那些人千真万确都是沁州方面来的商贩,户引、衙门文书之类一应具全。”
巫知县不放心,让宁振再仔细些,于是宁振便派人往沁州查问,果真属实。
这让巫知县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他甚至找到了合理的理由,假如他没听错,那谁知道……那人说的那句话是不是故意学着倭寇、开玩笑的呢?
本来事情到此为止了。
直到那日巫知县心血来潮,翻看了一下海州这一年的人员流通记录,竟发现有大批的客商,入住海州,而且多数都是从沁州方向来的,这好像就有点反常了。
与此同时,海防营跟一些渔民隔三岔五也有报告,说是海上出现不明的舟船,起初以为是倭寇侵犯,不料那些船一看到有人,便立刻远遁,这倒不是倭寇的做派。
一来二去,不管是渔民还是海防营,都放松了警惕。
巫知县是经历过倭寇屠戮的人,虽觉着自己可能是多疑了,但总无法放心。
那天,他带着巫捣衣出门,正在街头闲逛,无意中,竟又遇到那日在会馆见到的那个说倭寇话的人。
那人在人群中,一双阴狠的眼睛盯着巫知县。
他的手藏在袖子里,巫知县有一种直觉,他袖子里藏的一定是刀,而且,要对自己不利。
就在巫知县心跳都停了的时候,宁振陪着巫捣衣回来,巫知县忙抓住宁振:“快……就是他!”
这么一错眼的功夫,再转身,那边已经没了踪迹。
巫知县的直觉越来越严重,他很想让宁振把那些可疑的客商都抓起来问问,但那毕竟是些商贩,若如此做,消息传出去,未免弄得人心惶惶,商贩们若对海州敬而远之,只怕会影响到海州的民生。
“既然这样,”俞星臣问道:“你为何不向海宁府禀告?”
“俞大人以为我没禀告过?”巫知县眉头微蹙,惨然一笑。
牛仵作的死显然对他打击不轻,目光都有些涣散了,稍微敛神,他道:“我察觉这些异样,始终放不下,虽没有真凭实据,但海州乃是海防重地,所以不想以等闲视之,既然我无法判断,那不如交给上司,横竖如何料理,由知府大人决定就是。于是我便将所察觉的疑点一一写了折报,叫人秘密送往海宁府。”
俞星臣诧异:“那为何海宁方向似毫无消息?”
巫知县苦笑:“有消息就怪了,我派去送信的那人,是我的心腹,他一去三四天,毫无音信。我本来以为,海宁府方面得到了折报,必定是十分重视,也许是在紧锣密鼓地商议、安排对策,我还欣喜了一阵儿,觉着自己的困惑可解,谁知……又过了数日,还是没有任何回音,我觉着不对,便又派人去打听。”
巫知县派去海宁的人,倒是顺利抵达,可在海宁衙门一问,竟无人知道海州派过人前往,问了一圈,确实查无此人。
那人赶紧回来报知巫知县,巫知县听后惶然无措,竟不知自己那心腹是怎样了……难道是中途出了什么事?还是他自行离开?
他百般猜测,不得而知,思来想去,觉着此事不能就此撂下。
于是,重新又写了一封折子,这次,他谨慎起见,派了两个衙门的差役,叫尽快送往海宁府,务必交给吴知府手中。
那两个衙役启程,巫知县算计日程,满打满算,往海宁府,往返也无非是两天的时间。
可他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两个衙役走了三天,杳无音信。
巫知县知道事情不对,胆战心惊,派了一队人马沿着往海宁的路搜寻,只说是走失了一个差役,可搜查了数日,竟是一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无踪无迹。
那天晚上,巫知县独坐书房,借酒浇愁,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派去海宁府的三个人到底出了什么问题?自己的折子……又到底去了哪里。
朦胧中他趴在桌上睡了过去,等到半夜,巫捣衣带人前来唤醒他,喂了醒酒汤,请他去床上安寝。
巫知县正欲倒头去睡,谁知才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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