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时,外间丫头打起水晶帘子,赵世先跑进来:“孙儿把杨家妹妹请到了。”
“你闪开!”老太太懒得理他,一把将他推开,定睛看赵世身后。
正见小甘扶着杨仪进门,眼见是那样端庄神秀的美人儿,老太太的心气都好像先平了几分,不像是之前那么油煎火熬似的了。
杨仪只欠了欠身,老太太便急叫人领着进内给骞哥看。
这会儿内室榻上,骞哥双目紧闭牙关死咬,昨儿胖乎乎可爱的小脸因为被病痛折磨,透出几分将死的僵气,满屋的女眷瞧着,一个个脸色凄然,眼中含泪。
夏绮也大着肚子站在地上,毕竟她也很疼爱骞哥,望着小孩受苦,她自己的肚子竟也一抽一抽的,却只是忍着不说。
看见杨仪进门,望着她的形貌,夏绮眼前不由微微一亮。
杨仪却没理会别人,径直上前先听了听骞哥的脉息:“不要紧。”
这三个字如同灵丹妙药,屋内响起一阵吸气的声音。
杨仪没理会,只从荷包里抽出银针,轻轻地刺骞哥的人中穴,百会,又取合谷穴,内关穴,然后是脚底太冲穴,涌泉穴,这是缓解骞哥儿的惊厥。
又叫人将骞哥翻身,除去衣物,针灸曲池穴,大椎穴。而后刺他十根手指,放出些许血来,这是退他身上的高热。
才做完这些,骞哥喉咙里咕噜了声,竟似要醒来。
杨仪又见他牙关咬紧,便又针灸脸上的颊车穴,下关穴,慢慢地,骞哥便不似方才一样死咬绷紧之态,牙关松开,四肢也逐渐有所放松,眼珠动了动,似醒非醒,没有再抽搐。
在场不少内眷,起初还有人持怀疑态度,等看到这里,一个个也不禁心悦诚服,暗暗念佛。
又一刻,骞哥徐徐睁开眼睛,虽仍是目光浑浊两眼无神,却似能认人。
三奶奶先哭了声,顺着床边软倒下去。
正此时,外头道:“杨二爷送了药进来。”
一应女眷徐徐后退,杨登没叫别人动手,自己端了熬好的羚角钩藤汤入内。
见杨仪正给小孩儿诊脉,他便把药汤给了丫头叫她服侍骞哥,又对杨仪道:“我在内加了一味紫雪。”
惊搐也分许多症因,务必得判断明白,而后对症下药。
比如骞哥的属于肝心邪热,所以杨仪用的是羚角钩藤汤。
但也有气营两燔,或者湿热疫毒、暴惊受惧之类,便分别要用清瘟败毒饮,以及黄连解毒汤,琥珀抱龙丸等等。
各种症候,医治的法子也自然不同,如果稍有不慎弄错了,那很可能治不好不说,反而害死人。
这也是为何那些大夫一听小儿患病,就头大不肯伸手的另一原因了。
赵家老太太之所以只催着赵世去请杨仪,也是这个原因,因为她认定杨仪断对了症候,自然能对症下药,如果再换一个不知什么的重新诊看,耽误时候不说,谁知道又弄出什么意外来。
亏得老太太英明,不然只怕真害了骞哥也未可知。
杨登先前听杨仪说了羚角钩藤汤,便知道是肝心之热,紫雪有清热开窍的功效,而且也正对骞哥的肝热之证,能够让他尽快恢复神智。
杨登又道:“除了羚角钩藤汤外,外头还有一包止痉散,你且看看用不用。”
丫鬟小心翼翼地给骞哥往嘴里喂药,小孩儿有几分清醒,似乎知道大家是在救自己,一口一口乖乖地把药吞了下去。
这幅场景看的老太太潸然泪落,三奶奶更是喜极而泣。
还是赵家老太太掌的住,她看情形稳定,深吸一口气:“快请杨太医跟姑娘外头落座,好生看茶。”
外间,赵世跟几个家里的爷们跟杨佑持正也等候,赵御史时不时到内室勘查,又如如无头苍蝇般走来走去。
见杨登跟杨仪出来,赵世忙迎着:“二爷,杨大妹妹,甚是有劳,骞哥的情形如何了?”
杨仪垂眸:“我不过略读了几本书,就来学人开方诊脉,实在不知天高地厚,又让赵大人见笑了。”
赵世听她拿自己昨儿的话来刺他,不由苦笑:“大妹妹还记着昨日旧事,那是我……”
小甘瞥着赵世,觉着这人的脸皮可真厚,昨儿还水火不容,今日就“哥哥妹妹”了。
也不怕当着外人,小甘哼道:“赵大人怕是认错人了吧,这儿哪里有您的妹妹?先前不还对我们姑娘冷嘲热讽,评头论足,说我们姑娘什么不自量力……什么快回闺阁的话,今日我们姑娘还肯过来,是她仁心宽厚,要是我……哼!”
赵世窒息。
向来连朝堂上的官儿都对他客客气气恭敬有加,这还是生平头一次,被个丫头当面斥责。
杨登忙喝:“不得对赵大人无礼。”
这会儿内室已经没有之前那哭天抢地活不出来的惨相,隐隐竟有低笑的声音传来,显然孩子已经在转危为安。
外头这些人脸上也终于放晴,虽然小甘说的话不中听,但孩子已经大好,这就足够了。
大家不约而同,装作没听见赵世被羞辱。
“无妨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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