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在金陵道上,她还诧异他怎么走的那么快,片刻也不停留,现在想想……
杨仪没有再说什么,而只是主动走近薛放。
她试着伸手,在金陵道上扑空的手,轻轻地握住他的袖子:“别恼了……是我错了。”
很轻的一句话,很少的几个字,很……微不足道的动作。
薛放却突然觉着鼻酸。
他猛然转身,张开双臂一把将杨仪拥入怀中。
起初薛放在意的是她的生死,后来寻温英谋确信后,他又担心她落入诸如俞星臣之类的“仇人”手中,一想到她或许会被折磨,吃尽苦头,求救无门……简直像是钝刀子在割他的心。
“你知不知道、”薛十七郎吸了吸鼻子:“我有多担心你……”
杨仪一手垂着,一只手还揪着他一点袖角。
薛放抱的太紧了。
又或者是此时的失控,让他忽略了自己的力道。
杨仪被勒的瞬间窒息。
但奇怪的是,她并不讨厌这种感觉,甚至相反。
他的身上极暖,敷敷帖帖地熨着她。
这是极真实的薛十七郎的体温。
这两日来,她进府后遭遇的冷眼,冷语,冷箭,都比不上在听说他生死攸关的时候那突然袭来的阴寒。
而如今,心里的那点寒意,都好像被他的这过分用力的拥抱给挤碎了,打散了,消失无踪。
“我知道,”杨仪低头,不想让薛放看见自己在流泪,“我也……很担心你。”
他先是一震,然后陡然又用力了几分。
这下杨仪确实有点“无福消受”了。
她强忍着,却还是不由漏出几声轻咳:“旅帅,我要喘不过气来了。”
薛放高兴。
他本以为只有自己在操心着杨仪的安危生死,可杨仪的那句话,让他突然觉着一切都柳暗花明,豁然开朗。
原来不是他一人在苦苦“纠缠”。
杨仪,也在担心着他。
就好像他在向着一个空虚未知的方向拼命追逐,本以为永远也追不上了。
可是对面……那个人其实也正在向着他。
没有什么比这更令人欣喜若狂的了。
那夜,照县巡检司。
巡检司内埋伏的人,都被前院那一声惨叫引得倾巢而去。
薛放本也要跟去,可本能地直觉让他折回停尸的中厅。
他看见了令他骇然不已的情形。
一道白色影子,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正拼命往棺椁上不知泼洒些什么。
就在薛放向着中厅奔过去之时,那人把手中的桶子扔下,将旁边放着的灯笼提了起来。
提灯笼的人似乎听见了脚步声,他回过头来。
那竟是一张木然呆滞而又诡异至极的极大笑脸。
薛放猛然一惊,但很快反应过来,那不是人脸也不是鬼面,而是一张鬼戏所用的面具。
那面具人盯着他,手中的灯笼被风吹的摇曳。
南风狂乱,薛放嗅到了刺鼻的桐油的气息。
他看看那提灯笼的人,又看看棺椁上亮油油的东西,突然后背发凉:“萧师父!”
几乎在他出声的一瞬间,那提灯笼的人手一抖,白色油纸灯笼坠落,“啪”在棺盖上弹了下,然后……火焰从灯笼的中间冒了出来,瞬间点燃灯笼纸皮,被桐油浸泡的棺椁迅速燃烧起来。
“来人!”薛放大声。
但南风逆向,前面的人未必能够听见,纵然听见,要赶过来也要一段时间。
他眼睁睁看着那棺椁被烈焰吞噬,隐隐仿佛有萧太康的呼喊声。
棺椁上原本虚钉着两颗钉子,被火跟油浸泡燃烧,急切间竟无法从内打开。
薛放似乎能看清在棺椁之中的萧太康无助挣扎之态。
而那个提灯人正自转身。
薛放顾不上理他,只想先救人,谁知才闪身,那提灯人拎起油桶向着他泼洒过来。
“混账!”薛放硬生生后退。
就在这进退两难之时,有人叫道:“薛旅帅!”
薛放回头,却见一道身影急向着此处重来,竟是俞星臣身边的灵枢!
灵枢脚步不停径直冲向那提灯人,提灯人见他来势凶猛,猛然后退,眼见灵枢要落入地下桐油火焰中,他把手中的刀向下一扫,竟是踩着刀背跃了进内!
薛放一眼瞧见,不由道:“好家伙。”
这会儿可不是欣赏赞叹的时候,面具提灯人交给灵枢,薛放深吸气。
盯着那仍在燃烧的棺木,他能听见里头萧太康的呼喝跟拍打声。
事不宜迟,薛放倒退两步,拧眉,猛地向前冲了过去。
地上满是桐油,若贸然踏入,别说救人,自己都难保。
薛放在门槛上一踏,提气跃起。
他瞅准棺盖方向,雷霆万钧一脚踹出。
他这一脚几乎千斤之力,那棺盖发出瘆人的响声,被他踢得向后掀飞滚落,看着就像是一大片火焰被猛然踹飞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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