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仪挣扎着坐了起来:“父亲还是叫我……出去住吧。”
杨登愕然:“你说什么?”
杨仪看着他,眼中慢慢涌出泪,她突然撑着起身,向着杨登跪了下去。
杨登大惊,赶忙要扶她:“你这是干什么?”
“父亲救命,”杨仪本就乏力,这样一跪,几乎伏身在地,“再住下去,我怕死期将至。”
“胡说。”杨登只得半跪将她扶住:“你起来说话。”
杨仪动不了,只缓缓抬头,含泪道:“父亲不是蠢人,当知道此番……是有人想除掉我。当初我非是不愿回来,而是不能回来,这家里有人心心念念想取我性命,之前我在外头的时候,也屡次有人意欲追杀,是我几次三番躲过了……”
“什么?这……”杨登哪里听过这话,显然不太相信。
杨仪垂泪:“父亲不信,可以去问俞主事,只问他,先前他身上的伤从何而来!那是有刺客意欲刺杀我,他为护我而几乎丧命。父亲只要去问,他必不会说谎。”
杨登色变。
俞星臣的伤他是亲眼见过的,十分惊心,只是俞星臣含糊说刺客所为,当时杨登还觉着谁敢这么大胆,对钦差下手。
此刻听杨仪说起,心里已经信了大半,一时也十分心凉。
“父亲放我走吧。”杨仪低低的,哽咽:“我本来就不受待见,也没福分受父亲、老太太的关爱……”
“别说了。”杨登竭力扶住她,将她扶抱而起。
让杨仪重新躺好,杨登道:“既然回来了,就不必去想别的,仪儿,倘若这府里有人想害你,为父必会为你做主……就连老太太也不会放过那作恶之人,此事交给为父,你只安心养身子,莫要再胡思乱想。”
“父亲……”杨仪流着泪,哀伤欲绝的。
杨登心头一痛,拍拍她的手,起身出外。
等杨登离开后,杨仪缓缓地吁了口气。
脸上的哀伤之色也逐渐消散,杨仪闭上眼睛,神色平静。
过了会儿,她微微欠身,叫了丫头:“扶我去藤椅上。”
藤椅搁在靠门边处,恰好有清晨的阳光透了进来,杨仪躺倒:“外头的事情打听的怎样了?”
小甘倒了一杯蜂蜜水,凑近给她喝了口:“听说昨儿下午,俞大人他们就回京了……”
“那个……”杨仪沉吟,蜂蜜的味道,暂时压过舌底的苦味。
小甘不等她问出来便道:“那个薛小侯爷也回京了,是长房那边二爷说的,说什么,这次在照县立了功之类的话。”
杨仪深深呼吸,待要说什么,又挥挥手:“你出去吧,让我静会儿……”
小甘应了要走。
杨仪又吩咐:“你去看看小连伤的如何,若无事,接她回来。”
小甘欲言又止,到底还是出门去了。
丫头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杨仪闭着的眼睛,眼角处,泪慢慢沁出。
还好,薛放无事。
不管怎样,他是平安的,这就罢了。
当听见小甘说他回京那一刻,她的心都跟着颤了起来,差点忍不住就当场泪落。
这才赶紧打发了小甘出去。
杨仪抬手,手握成拳搭在自己的胸口。
她有点害怕,为什么自己竟这么牵挂薛十七郎。
难不成……是因为羁縻州的相处,出生入死,亲密无间,大家深情厚谊,才这样牵肠挂肚无法割舍。
在察觉杨甯意图的那一刻,在意识到他可能遇险的那一刻,她几乎失去理智。
喉咙里还是沙沙作痛,五脏六腑受过乌头的戕害,也正以各自不同的难受而抗议着。
但比乌头的毒更让杨仪受不住的,是那种微妙的惦念。
想见他……
想亲眼见他无恙。
这个念想,蠢蠢欲动。
“这不对……”杨仪喃喃自语:“我、不能如此。这不对……”
她只顾自言自语的,等察觉身上仿佛笼罩了一层阴影,而夺去了本该暖洋洋照着她的阳光的时候,已经晚了。
杨仪蹙眉,隐约感觉身前有个人。
她没在意,以为是小甘这么快去而复返。
耳畔却听到一个万万想不到的声音。
“你……”声音很低,仿佛来自于她的记忆跟幻梦之中。
来的突然而不真实,杨仪甚至没有反应过来。
“你是、杨……”他极迟疑,声音沙哑的,没说完。
这不是梦,不是回忆。是真真的就在耳畔。
杨仪猛地睁开眼睛!
可她一时没看清眼前的人,因为她才睁眼,也因为他背光站着,但那道熟悉的身影近在咫尺,如此高大魁伟,像是一座山似的矗立在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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