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仪琢磨着这句话,微微点头。
薛放长叹了声:“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杨仪瞅了他一眼,转身背对着薛放。
人说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薛放刚才的感叹里,仿佛有些惆怅之意,自然是为了杨甯。
前世他回京后同杨甯过从甚密,一则是杨甯有意笼络,二来也许正是因为这一点怜惜。
可这只是薛放所知道的杨府的情形,但对杨仪而言,杨甯在杨府里哪里是什么低人一头,她历来对所有人都是“高人一等”的做派。
假如杨三小姐能低人一头的话,她这个从小飘零在外,回府后被弃之不管的大小姐,岂不是低到了泥尘里?
杨仪正自想着,背后被轻轻地挠了挠。
她知道是薛放,便没有回头,只向着内床壁处又挪了挪。
薛放道:“你再爬就上了墙了,你是蝎虎子成精?”
杨仪不禁一笑,便道:“困了,旅帅睡吧,再说下去,明儿就真起不来了。”
薛放沉默,过了会儿才说道:“那好吧。你安心睡不用惦记时辰,睡不醒我叫你就是了。”
杨仪“嗯”了声。
薛放不言语,只在杨仪以为他睡着的时候,薛放突然又道:“杨仪。”
杨仪赶紧假装睡着。
“别装了,我听着呢,你呼吸乱的。”薛放哼了声。
“旅帅还要说什么,我要睡了。”她闷闷地。
“方才说起云阳县的那件案子,什么男女大防,倘若你是个女子……”薛放道:“咱们躺在一张床之上,你就只能嫁给我了。”
杨仪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幸亏薛放没有再出声。
杨仪起初还是睡不着,提心吊胆,待过了两刻钟,身后的人呼吸绵长,显然是已经睡着了。
她的心安,回头,望着面前这张很好看的脸。
桀骜鲜明的眉峰,英挺而直的鼻梁……血气很足的唇,坚毅的下颌,还有因躺倒而尤其显得突出的喉结。
杨仪忽地又想起前世在杨府初见。
薛放大概自始至终都没留意过她,一个很不起眼的、不常出现的杨大小姐。
当时他被监察院王御史家的小公子王珏惹怒,竟不由分说把人家扔进了池水中。
等杨家众人手忙脚乱地把王珏救上来之后,王公子已经直挺挺的,仿佛死过去了。
在场众人,非富即贵,不是当官儿就是做宰,眼见这般场景如何了得。
要真死了人,自然会闹到官府去。
虽然薛十七郎并不在乎,且大摇大摆地走开了,但杨家的人却不能不管。
杨家大爷杨达,二爷杨登闻讯而至,急忙抢救,但不管如何,王珏仍是毫无气息。
就在所有人都束手无策的时候,是一个他们意想不到的人出面。
那就是杨仪。
她见宴席大乱,而父兄们都聚拢在王珏跟前水泄不通,她便想悄悄离开。
但围观的那些太太奶奶们,因被薛放的举止吓得惊魂失魄,一边打量,一边窃窃地说:“了不得,竟然如此蛮横,如今摔死了人,就算是侯门公子又如何。”
“就是,好好的贵公子在外头混了几年,竟如野蛮人一般,真以为这京城是羁縻州那种蛮荒地方,没了王法么……”
杨仪咬了咬唇,折身往现场走去。
“父亲……”
登二爷半跪在地上,正在用力摁王珏的人中。
猛地听见这一声,杨登回头,却并不见人。
原来他身后的人太多,杨仪自然挤不进去。
亏得这时侯,长房的二爷杨鸣在内看见了杨仪,他赶忙闪了过来:“仪妹妹,你怎么……”
杨府的人都知道,那位新回府的大小姐,天生病弱不说,且从来不肯抛头露面,连每日的话都少。
如今她竟走来这里,杨二爷本能地察觉有事。
杨仪见是他,便以手掩唇,低低的交代了两句。
杨二爷面露惊讶之色,却知事情紧急不容迟疑,他赶忙冲到里间,跟杨登耳畔交代了几句。
杨登诧异,似乎想问他怎么会想到这个……可还是没问,只忙拿出随身的针囊,竟是撩起王珏的袍子,往王公子会阴处刺入约略一寸。
杨登本是抱着试试看之意,然后只针灸了片刻,王公子双腿一抽,终于动了起来,死而复生。
杨登大为意外,看向杨鸣。
旁边杨鸣大喜,指着外头道:“二叔,是仪妹妹告诉我的法子。”
这时侯杨仪因听见王珏的咳嗽声,知道已经起死回生,便带了丫鬟自回屋去了。
后来,从来不大跟杨仪照面的父亲杨登,亲自去了一趟她的房中。
杨登问她为何知道针灸会阴救人的法子。
杨仪只说道:“《针灸精縕》以及《金针梅花抄》里都有此记载,对于溺水而短卒之人,可用此法,详细如何,父亲可自去查看。”
当时杨登并没有什么喜色,也不觉欣慰,只淡淡地说:“你休要只管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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