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仪看他的神情已经恢复如常,料想没什么大碍了,不由又觉着自己实在杞人忧天。
蒙眼的布条除去,杨仪照例挥了挥手:“旅帅可能看见?”
薛放没抬眼,淡淡地嗯了声。杨仪也不知他是什么意思,便拿出自己随身的药包:“先前多亏隋队正带路,找到了十分罕见的一支针。”
薛放道:“你不用费心夸他,我也不会因为他一时失态而怎么样,难道你以为我是那种心胸狭窄的人?”
杨仪哑然:“是我心胸狭窄了。”
“你才不是,”薛放抬眸:“我倒要庆幸这次有你随行了。”
他的双眸略清,虽然还蒙着一层淡淡阴翳,可比先前要见强的多了。
杨仪的心一跳:“旅帅为何这样说。”
“我的眼睛没恢复,”他泰然自若地,“就算想去看那尸首都不能够,戚峰是个张飞看不出什么来,其他人看出什么来也未必敢跟我说,要是放任子云不管,谁知道他会憋出什么来。”
杨仪不太懂这话的意思:“隋队正缜密精细稳得住,不至于如何。”
“这你就是外行了,越是那样看着笑呵呵什么都过得去的人,一旦真的被触怒……那才是最可怕的,因为你想不出他们到底会做出什么来。”
薛放的这句话,让杨仪的心头一颤。
她突然有一种奇异的感觉。
这瞬间杨仪想起来,她在前世……其实是听说过“隋子云”三字的,可却并不是因为当时名噪京城的薛十七郎。
而是俞星臣。
杨仪从俞星臣的口中,曾听过隋子云的名字,可当时她并未在意。
她凝神细想《闺中记》之中关于这件事的记载。
那是一桩案子,发生在羁縻州的大案,以至于惊动了兵部跟刑部,两部联手派人前往羁縻州调查处置。
在远离京城龙蛇混杂的羁縻州,等闲死几个人,根本算不上什么大案,之所以会惊动朝廷,是因为这案子极其特殊跟恶劣。
犯案的是巡检司的一名校尉,他一个人屠杀了郦阳县曹氏满门,并且一把火把曹家烧得瓦片不存。
那名校尉,就是隋子云。
作者有话说:
十七:千万别惹笑呵呵的老实人
仪姐:爱笑的人,动手能力一般不会太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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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魑魅现形◎
“你在想什么?”薛放问:“我就在这里, 你的魂儿却不知飘哪儿去了。”
杨仪回过神来。
她看向面前的薛放,兀自有点恍惚。
不管是她还是隋子云,都只是《闺中记》里的小小配角, 他们彼此痛苦不堪的人生,在书中不过只是寥寥几笔, 至多千字而已。
杨仪的渺小无为大概是为了衬托杨甯的独特不凡, 而隋子云作为薛放的军中同僚, 亲如手足的人物, 现在想想他最终走上那样的路, 最大的作用,大概是由此而影响了薛放的性情。
那会儿,薛十七郎众叛亲离。
这样想来, 薛放以后的黑化倒不完全是因为杨甯,原来有根可寻。
但这一次,隋子云应该不会再走上那样决绝的道路。
如此的话, 薛放……
“啧, ”当事人又啧了声:“你这个人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视我如无物呢?心里想什么东西就想的这么如痴如醉, 当我的面儿神游?”
杨仪不好出口的是——她心里想的,正是眼前人。
她搪塞:“呃, 我正在想该如何给旅帅施针。”
是的, 她在想该怎么做、或者到底能做点什么,会对薛十七郎起些“好的效用”。
薛放道:“别是敷衍我吧。”
杨仪不语, 走到门口, 将先前在药铺买的一包药给了屠竹, 嘱咐道:“取一只没用过的砂锅, 将药放置进内不用加水慢慢地用火烤制, 等化为粉末后, 把锅盖取下,用小刀刮出烟灰拿来。”
“烟灰?”屠竹听的发愣,不由看了眼里间。
就听薛放道:“还不快去,等领赏吗?”
侍卫才赶忙答应,匆匆去了。
杨仪回身:“旅帅听见了?”
薛放道:“大长见识。”
杨仪并没说话,只小心翼翼地又取出了那只借来的极宝贵的银针。
薛放的眼珠动了动,好像在寻找什么,但显然他看不见那针。
杨仪察觉,心里越发有数了:他能看见,但还未完全恢复。
“这只针跟我先前用的有极大的不同之处,”杨仪动作极轻地用干净帕子擦拭银针:“旅帅可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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