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杜教授却已经接到上头通知,应天中华研究院文史所也要提前动迁,院长郑余周先生召杜教授到应天主持搬迁,杜教授仓促收拾好行李就到火车战,未来得及跟外头奔波的家人告别,就匆匆搭上驶往应天的火车。事后打电报托付珍卿派人接她姑姑——住在徽州昌意小城的景红姑。
昌意小城其实离海宁没有多远,但珍卿眼下实在没有闲功夫,只打算派认识红姑的胖妈带个伙计走一趟。不料胖妈的老伴花匠老刘却有事情,老刘说上次回家看中了邻镇的一个小孩,跟主家说好了下月去接孩子。现在谢公馆预备大搬迁他坐不住了,一改老实巴交的作派就是非要回去接孩子,大抵越是老实人越在乎后嗣之事吧。
胖妈恶狠狠地骂刘老是不知事的行尸,却也压抑着怨愤跟老刘回去接孩子,珍卿并不情愿叫他们乱走动,谢公馆的搬迁队伍说不好啥时候就出发。胖妈就说他们接孩子的小镇就在江州边上,事情办得顺利最多三天两天就回来。珍卿只好让胖妈两口子快去快回,另派了同样认识景红姑的阿成去接红姑。
谢公馆所有人现在都是日理万机。连回到家里也是一刻不能消停,吃饭睡觉都必然争分夺秒,不然料不到何时就被某人某事打断了。
平京事发后谢公馆留下的客人不少,大家观望局势又料不准军事上的情况,值此山河破碎不知往哪里走合适,谢公馆原住的旧客和外面来的新客,都要跟谢公馆已有决断的主人们商议,看看究竟往哪里逃避战祸才是最好。珍卿自己一家人准备去西南,也不敢断言西南之地最稳妥,反正就是先含糊其辞应付过去。
当东洋人在海宁也借口士兵被杀害,提出要入城搜查杀人犯被严正拒绝,而后又无理要求本国军人撤出亦无果,便开始派遣巡洋舰任意炮击海宁华界。没多久,谢公馆内也获悉应天当局的内幕消息,说政府打的主意是先迁转到鄱州,再由鄱州退到楚州的星汉市,第三就可能是迁往西南腹地的恭州。谢公馆这时才敢劝大家往西南方向去。
珍卿为亲人师长的事情忙碌时,生父滕将军在坊间的名声急转直下了。
据说平京事发之后,驻平京部队本拟立刻拼死血战,而冀州省主席滕将军却跟东洋贼寇谈判,客观上为东洋人在冀、燕两省增兵赢得时间。现在冀州、燕州一带的本国驻军,正以血肉之躯跟侵略者殊死拼杀,这么多热血军魂抵不过东洋人的空中优势,眼见已无法挽救冀、燕两省全面沦陷的惨烈局面,人们的和平幻想一天天地破灭了。
悲愤绝望的情绪在民间传播着,滕将军作为冀州的代理省主席,被许多人批判临机失断、贻误战机,现在冀燕失陷已经无可挽回,据说滕将军又要率领冀州的三个兵团,一直向南退却至禹州、徽州、江州一线。坊间现在多猜疑他是亲附东洋的投降派,不然为何会将手里的地盘轻松让渡出去?对滕将军的讨伐之声日日高涨,不过应天当局一直装聋作哑,并不回应民众处罚滕将军的请求。
海宁现在的情势是,东洋方面日日在向海宁增兵,谢公馆旗下产业的物资资源等,现在只运出去一部分容易搬动的,像工厂里的大件机器太难搬迁了。仅一个化工厂的全部机器上船,货轮就被压得不敢再装更多东西。现在轮船和火车运输的价钱水涨船高,计算搬迁工厂的成本也越来越大了。可是必须得趁这个能争取的空档,能搬出去多少东西就搬出去多少东西。
至于没法搬迁的工厂便就地变卖,就算市价跌得快也能收回一点本钱,也是为在梁州复建工厂筹措经费。
这时节四姐也随大家住谢公馆,她说俊俊哥能动用军列军卡,搬动机器要不要俊俊哥帮忙?家人不约而同叫她别作此想,当前海宁形势如此危急,百姓商家也要无条件地支援抗战,哪能到现在还私占国家资源拖大家后腿?只能是大家同心戮力抓紧时间,尽全力把能搬走的机器物料都搬走。
现下,东洋人虽说只在炮轰海宁的华界,海宁租界天天也能听见隆隆的炮声,谁也不敢保证租界会一直安全。
而谢公馆现住的人未免太多了,先前珍卿夫妇为杜太爷和杜保堂办宴会请的客人,那些老家在南方的多跑到老家避兵祸去了,老家在北方而不知何去何从者,还有一些人留在谢公馆徘徊观望。原先受到邀请却没南下的亲朋好友,这一阵也络绎不绝地来到谢公馆,指望谢公馆的主人家们能指点迷津。
海宁的富人祖籍多在江州、越州,似谢公馆的近亲朋友不少就携家人回江州、越州避祸。这些人穿越重重炮火跑出了海宁城,有的人见城外又是打炮又有土匪,一害怕又拖家带口从城外返回,怕遭到东洋人炮击华界不敢住了,就颠颠跑到租界藏进谢公馆里。
某一天,无线电里又听闻东洋人竟然轰炸江州,家人在江州的住客们更是六神无主,张张惶惶不知道如何是好了。珍卿蓦然想到在江州的胖妈和老刘,可是他们正在回来路上又不可能联系上。
谢公馆住人太多连佣人房都被挤占,秦姨和岳嫂等住进了楼里的杂货房。珍卿派去接应红姑的阿成回来了,红姑叫阿成转告珍卿和杜教授,说就算是祸世魔王到了昌意,她也决定永远留在那小城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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