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不少人跟彭叔叔建议,请珍卿制作时兼顾不同地区水平。
彭叔叔临机动动嘴皮子倒容易,但事情对珍卿来说就有点麻烦。
她精心挑选的外国名著片段,是根据梁大学生的水平定制的,而且外文朗读材料已经发下去。家里帮忙的三哥、四姐尚且好说,王武云先生那边遴选的朗读员,也早已经开始熟悉朗读片段。珍卿留学之前,参与过语文教学留声片的制作,期间曾结识一位英语专业的左芬芬小姐,此次珍卿操盘名著选段的灌音,左小姐也是被选中的朗读员。左小姐又是易宣元的铁粉,珍卿凡有吩咐她当圣旨一样办。之前给左小姐的朗读材料,人家说早已经读到烂熟于心。且王武云先生也做好灌音计划,方方面面的场地、人员、机器正在就绪,过不了两天只须杜总指挥一声令下,这个灌音计划就要开始执行。
现在,若硬修改已经选好的名著片段,多少工作人员就白费了功夫,时间进度也耽误了。珍卿思来想去又征求各方意见,还听了庄宜邦与董南轩二先生意见,为教育发达地区的学生另行选编一套难度更大的教学留声片。但考虑到这教学留声片的市场,珍卿感觉挣不到多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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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卿的事业如火如荼地进行着,死亡与战争的阴霾也时而出现。
五月下旬的一个礼拜五,珍卿跟培英几位好友约好聚餐。
为了追忆似水的青葱岁月,米月提议在培英女中附近会合,先到念书时常去的西点屋,再逛逛以前爱逛的书报摊,最好能到黄溪公园划一划船。珍卿在电话里笑米月感性:“二十五六岁的年纪,正觉月圆花好、日暖风轻,耳闻目见鲜有不美好的事,奈何无端追忆不远的过往,你是受什么刺激了?”
米月闻言在电话里顿了片刻,讲了一件让人感伤的事,当日一同去黄溪公园划过船的同学,后来还在西点屋一同跳过le dance的,其间有个叫劳佳丽的寡言姑娘,上个月忽发的急性脑膜炎,救治不及夭亡在医院了。就在三天前,劳佳丽家里要把棺材运回老家闽州,米月辗转从校友那听到风声。珍卿闻言心里微微一揪,死在二十多岁的花样年华,想想都觉得沉痛。
虽然念书时跟劳不是最要好的,可三年同窗在一起学习游娱,那样的缘分怎能轻易忘怀?熊楚行建议去拜访劳的亲属,还是珍卿建议最好不去。死者已矣、生者如斯,劳佳丽的遗属看到她的同学们,犹然风华正茂、前程锦绣,只会更添痛苦和伤感罢了。
礼拜六的凌晨,裴俊瞩给熊楚行打了电话,说有个重要新闻要飞到西北晋州,她托人在应天飞晋州的军机上,好险抢到一个座位,这时要坐凌晨的火车赶去应天,这次同学聚会她就不参加了。于是就剩珍卿、米月和熊楚行聚会。
她们如米月最初铺排得那般,先往西点屋吃芝士蛋糕饮红茶,又跑到冰室去大吃红豆刨冰。待她们还要跑去别的地方玩,吃冰最多的米月肚子疼起来,熊楚行和珍卿赶紧带她瞧病,瞧完病医生说只是轻微的肠炎。珍卿跟熊商议送米月回家休息。但米月死活不愿意立刻回家,说跟好友一起她还是米月,回去就是人家的媳妇、太太、妈妈,不得不使尽浑身解数履行责任。
珍卿干脆带她们去楚州路杜宅。楚州路这边只留了两人看房子,到地方是她们自己煮茶喝的。珍卿给谢公馆打电话告知去向。
珍卿近来时常来这边做事,她的阁楼收拾得很干净,米月进来就甩掉鞋子踩在地板上,说这里简直是世外桃源。熊楚行笑问米月常说的家庭幸福,难道都是编出来诓人的。米月悻悻地叹气,说公婆丈夫都对她不错,孩子们调皮得也有限,家庭生活自然是幸福的。但她有时觉得找不见自己,劳佳丽的死让她这种感觉更甚,似乎想要急于逃离什么。
她们喝点热茶随兴漫谈,米月叫珍卿弹奏一曲,珍卿没兴致熊楚行就去弹。熊楚行想起弹琴最好的乐嫣,问珍卿和米月有无乐嫣的消息,都说没有。
她们之前为劳佳丽伤感,这一会又为乐嫣揪心。珍卿和熊楚行聊起工作上的事,三人的兴致也回复一些。
听说珍卿要做外国语的教学留声片,乐嫣和熊楚行也都饶有兴致。米月兴致勃勃地说要加入,熊楚行叫她先试试讲外国语,米月的美式英语倒还见从前的水平,而不常用又学得不精的法语,已经退化得差不多了。想要达到能够灌音的水准,非得狠下一番功夫不可。米月叫珍卿安排个出场少的女声,只要她们灌音她一定抽时间去。在家里再舒服无非吃喝玩乐,有时候也觉憋闷无聊得很。
他们说到职业难免谈一点时局。熊楚行抱怨近来国民愈发仇恨东洋,学生们越发热衷于闹□□,这半年她帮忙操持月末考试,这个月竟有将近三分之一学生缺考,都成群结伙地跑到街上搞抗议活动。
熊楚行颇觉得不可理喻,她们念书时也有让人义愤填膺的社会事件,但若想上街活动也会先寻求师长的应许,可现在的学生真是目无尊长,胆大包天。稍微说几句劝阻他们,竟然敢给她这个老师扣帽子,说她是屈膝投降的和平主义者,而且给你扣帽子的不是一两人,而是一群人。
珍卿便劝说熊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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