邦救国的大志,偶尔行善都觉得对得起良心了。但她进入谢公馆这等积善人家,所遇人物多系怀才抱志的有识之士,耳濡目染的是立己立人的仁德大爱。这些时代先锋式的伟大人物,把她人格中积极一面唤醒,她由被动受教到主动追寻,瞻瞩时代先锋的人间大爱,自己也堂堂正正地在世上颠扑寻觅,真感幸甚至哉。
不管怎样的心潮澎湃,珍卿心性早已历练出来,还是按部就班做着自己的事,一边应付上门的师长亲友,一边画着《我和我的祖父》,也在思量后续的事业规划。
回海宁一个月后,珍卿和三哥就没再避孕,她要面对的现实是随时会怀孕,接受须负大责任的全职工作,于人于己都是不负责任,所以发聘书请她主持重要事项的,她之前都已经拒绝了。她早就决意以教书育人为主业,暂定找一两所学校教书,至于写作、绘画、翻译事业,就像学生时代一样操作,有兴趣的以业余时间尽力做。
在花山度假的最后一天,家人同观四姐跟邻居青年打球,一直翘首关注着赛场上的动向,不时卖力给自家人喝彩加油,力图做最合格的家人后援团。
六岁的小英太可爱了,她很热衷给大家做球童,每见他们把球打空落了,就敏捷地跑去给人捡球,得了谢语赞声高兴得什么似的。谢董事长爱她爱得不行,说谢公馆再没比小英更可爱的人。杜太爷特别不以为然,撇着嘴拿眼缝溜珍卿夫妇:“如松啊,你也别叫话说太满啦,那珍卿和浩云生出来的,咋就不比你外孙女可人疼。”
珍卿和三哥闻言头都要大,也只是一笑而过罢了。
从西郊花山别墅回到城中,惊闻慕江南先生生病住院了,打电话到中古文艺书馆,方知慕先生已经出院。珍卿连忙放下手头工作,精心挑了礼物探望慕先生。
艺专的顶梁柱之一梁玉华先生,就在今年年初去法国修习雕塑学,艺专由慕先生跟吴质存先生主持,慕先生多年积病精力不济,仅靠吴质存先生哪里顾得过来?
幸好就在这个月,同慕先生亦师亦友的唐人礼师兄来了,唐人礼师兄任艺专的教务长,卓天目、朱书琴辅助唐师兄主持艺专教务,叶知秋、秦间间帮忙打理艺专庶务,其实常常是吴先生和慕先生帮忙把关。而慕先生的应酬和画务,就由周成捷跟朱书琴同管。
其他人在艺专基本上是全职,周成捷师兄在美国学的艺术设计,回国后承揽舞台和广告设计,前两年生意好挣钱多人也顶忙,但最近工商企业不大景气,周师兄生意自然轻淡些,倒能多帮慕先生担待一些画务。
照理说艺专也算人才济济,离了慕先生这积古老和尚,其他大小和尚没道理就念不好经。可听说慕先生还是不能完全丢手。
珍卿来探慕先生这一日,恰是银丝飘落的微雨天。珍卿从前车跳下赶紧跑到后车边,叮嘱兼充听差的保镖把兰花搬进去,搁到慕先生书房的前窗下。
才进中古文艺书馆的大门,就见拄着手杖的慕先生,在书房廊下鹄形孤立,面上衬着仿似晴阳的雨色,莫名是越过红尘的超然感。珍卿回想初来书馆的情形,心里漫出轻灵的暖意,走过去挽着慕先生的胳膊:“先生,你瞧这盆宋梅,是我祖父专诚为您寻来的,他如今也晓得,您老人家是博学清高之人,那些金银俗物听闻久不送了。”
慕先生顺着珍卿指的方向看,看了一会,欣悦地凝睇着兰叶梅瓣,一抬眼正身又面向庭院,淡绪闲愁地看着雨幕,轻轻叹道:“连雨不知春去,一晴方觉夏深。这花的季候也快过了,你我师徒处过十年,唉,竟又多活了十年春秋,正思量自己多做了些什么好事。”
珍卿蓦然心里一紧,见听差又摆好那盆石斛兰,便笑着跟慕先生解释道:“这盏石斛兰是家母的爱物,可怜她事必躬亲,无暇娱乐,这盏兰花也被冷落久矣。”
慕先生迟缓地弯下腰,凝神查看石斛的竹形叶片,还有鲜灼的紫冠白花的花朵,看了一会,颇有悦目赏心的怡然之态。待重新直起身板,慕先生不由去捶腰,沉霾重重的眼中透出一丝欣悦,跟珍卿笑言戏谑道:“如此,岂非夺你母亲所爱?”珍卿便刻意露点亲昵之态:“先生,听说我在海外求学时,我父祖常从母亲的花园借花献佛,先生跟我父祖已高山流水,相亲自如,反倒跟我这亲学生外道不成?”
慕先生忍不住按她脑袋笑:“偏偏是你怪腔怪语多,学生还讲什么亲不亲?只论得意不得意,诚心不诚心。”慕先生又扭头去瞅瞅两盆兰花,回头看既得意又诚心的学生,心情格外得好,便带着珍卿迈进前厅里。
珍卿这时想起替杜太爷致意,今日杜太爷本欲一道来,临出门在雨檐下咳嗽不停,找了医生来看说没有事,就是乍暖还寒时候,受了冷风冷雨的刺激,珍卿便坚持不叫他出门。慕先生自然也不会怪他老人家。
杜太爷见识少但知道好歹,认定珍卿在画坛能有今日,一定还是凭借慕先生的带契。他很注意维护与慕先生的关系,常年不断地送花送衣、送吃送喝,慕先生性情疏阔又厌烦虚伪,倒把不着调却不伪饰的杜太爷,常年当成亲戚来往,这也是一桩奇事。
作者有话说:
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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