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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住叶立德夫妇的新婚公寓,珍卿和三哥都觉得叨扰,不过旅游旺季难寻旅馆,想来也是实情,毕竟与他们同船而来的人,不少都是来欧洲度夏的旅客。住处就暂借叶立德先生也,左右不会在英伦勾留太久。不过以后肯定要还回这个人情。
到四姐说的公寓,果然一应设施都齐全,陈设也是上佳的,那位缘悭一面的叶立德先生,带着新妇回国拜见父母之前,特意派一位曲秘书等候珍卿和三哥。
珍卿和三哥见到那曲秘书时,他说叶先生临行前再三嘱咐他,说杜小姐、陆先生是海内仰慕的人杰,可惜叶先生公私事务不能草率,归国之期甚促,容不得他一再踯躅,不然非得亲自侍奉二位先生面前。珍卿和三哥都表示叶先生太客气,他们着实不敢当啊不敢当。
曲秘书代上司跟客人殷切表态,又介绍了厨师、佣人和司机等,说任何事尽管吩咐这些人,连珍卿和三哥游历欧洲的旅费,叶立德先生也预备大包大揽。
叶世昌、叶立德父子三哥很熟,这点人情有机遇自然会奉还,场面上人有山水相逢的时候。但珍卿觉得在英国受人盛情就罢了,到大陆决不能再叫人破费。
送走了曲秘书,三哥和珍卿还要安顿行李,毕竟要住上十天半月,到处乱糟糟的不成体统。四姐却催他们快快洗漱换衣,睡起来好好地享受午餐,把船上带下来的闷倦一觉睡去一大半。
珍卿不想劳顿四姐,三哥也说大不了睡起再整理。四姐就说叫厨师、佣人看见,还以为他们这么不讲究呢,主动请缨非要帮他们整理。两人倒不想叫她胡乱动手,可他们在海上漂流十日,最终拉锯不过精力充沛的四姐,珍卿和三哥便嘱咐哪些箱子千万勿动,其他的便都由四姐料理去。
珍卿勉强洗澡换好衣服,躺到床上迷迷登登的,感到三哥也洗换好躺上床时,跟他感叹四姐变得让人不敢认了。四姐变好了,固然是谢董事长和二姐、三哥的苦心没白费,可是想想她背后不知付出多少,又莫名地感到心酸。
三哥声音中是倦怠的沙哑:“爱之适足以害之,妈妈一辈子最擅长下狠心,这对她的儿女未必是坏事。年少时不吃流离困顿的苦,老了便要吃颓唐悔恨的苦。惜音若在六年前就嫁人,她连家庭主妇都做不好,一生不过随波逐流,为人摆布。该吃的苦吃完,也就否极泰来。我们该为她的涅槃感到欢欣,心酸……就随他去吧。”
两个人说着话渐渐睡着了。
珍卿他们行李箱都贴了签子,衣裳鞋袜、书籍文稿、字画古董、仪器重物,还有其他的零碎东西,在每个箱子的签子上写得清楚,四姐也大致晓得三哥、小妹的习性,帮他们收放东西未必处处称心如意,还是能大差不差的,后面的细务就由他们自己料理。
珍卿睡了三个钟头起来,三姐竟把四处整饬得理理顺顺。珍卿的文房用物和三哥的公务用具,摆放时竟都迎合他们的习惯,连他们随身带的餐具、饮具,四姐也都挑出来置于便于取的地方;书籍只摆出近来在看的,就放在起居室的小书柜上。最妙的是他们的衣裳鞋袜,四姐竟将三哥和珍卿的夏衣,按照材质、颜色、用途、审美等,等级森严地分类列好,只等二人睡醒一开卧室门,就把衣服放到放到属于它们的位置。
这本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功业,但在四姐身上见到这份耐心和细致,珍卿和三哥都暗暗欣慰加感动。
珍卿睡醒时就饥肠辘辘,本想就在房间吃午饭,也免了梳洗打扮的麻烦。谁料四姐无论如何不允许,说洋鬼子繁文缛节太多,头天亮相就叫人觉得他们懒惰,以后就会被他们暗地里说嚼不完,叫珍卿好歹装几天样子再解放自己。珍卿说,英国人看来比美国东部的人还麻烦。
四姐就再三催促珍卿洗漱,又请穿戴好的三哥自行到餐厅活动,现在是女孩子们的梳妆打扮时间,三哥笑一笑便阖上门自去了。
珍卿洗漱完回来,见床上静静躺了一件中式华服,是一件织金绣花的宽身姜黄旗袍,绣花处还镶着光华内蕴的上品珍珠,这衣裳是李家师娘给做的,因太过招眼珍卿在美国几乎没穿过,没想到被火眼金睛的四姐一下刨出来。
珍卿坐在梳妆台上,往脸上摸了薄薄一层面霜,一边想着梳个什么头配那件衣服,就见四姐唰唰唰地,利落打开六个首饰匣子——包括珍卿常用的三个,另外三个大抵是四姐自带的。
就见四姐涂着玄青指甲油的葱指,在首饰匣上像拨弄琴弦似的,将六个匣子虚虚拂弄一遍,就中选出一条赤金的嵌珠项链,另一只手又挑出一只小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对镶宝的黄金镯,一对金手镯递在珍卿手里,就手又取出一件缤纷的花冠。想当初大禹乘龙巡游九州,都未必像四姐挑首饰这么利落。
珍卿看得是叹为观止,想一想,自觉把四姐挑的衣服穿好,想着自己卷个发髻子吧。可四姐对她的自制发髻不满,过来把她的发髻打散,三两下就把珍卿的发髻弄好,还问珍卿要不要煎个时髦的发型,珍卿表示她还是免了吧。
一切都收拾好,就把四姐给她挑的首饰戴上。
珍卿看着梳妆镜里的自己,原以为搭配近色系的首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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