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长和龚同恩老先生,因为慈善赈济事业被当局表彰,也有很多入朝为官的机会,但大家一定不会去。龚则仕大哥作为龚老先生长子,很不愿见通家之好的年轻天才,被一些无良政客卷入局中,肆无忌惮地利用她蛊惑民众,甚至于作为党派斗争的工具。他的信违背了他对领袖的责任,他也依然写了。
可是孙离叔叔态度截然相反,他在信中无不希冀地跟珍卿说,欲要平定邦国、抵御外侮,必须有一个强大有力的中央政府,像珍卿这样广受推戴的青年文化名流,在海内外都有一呼百应的浩大影响力,应该主动帮助内外交困的政府和领袖,去感召那些敌对、分裂、观望的势力,让更多爱国人士团结在韩领袖的周围。孙叔叔说他相信,珍卿一定不会计较个人恩怨,将家国天下放在最前面。
珍卿看孙离叔叔的信,一直摇着头哭笑不得。她觉得孙叔叔还是适合做学问,他还是教授学者的时候,她觉得没有比他德性更好的人,她真愿意孙叔叔是自己爸爸。可是当他开始参与政治生活,他忽然成了难以褒贬的人。
珍卿没有给任何人回信,在中国官方大张旗鼓寻她时,她跟三哥连忙收拾好行李,反正得先藏起来避开中国官面的人。
就算对三哥有救命之恩的甄嘉廉先生亲来,就算跟珍卿有一点交情的甄嘉廉太太也亲自来,珍卿和三哥也不能见他们。他们都算自由的民生主义者,跟韩领袖和甄先生理念多有不和,从前攀扯一点私人交情就罢了。现如今珍卿和三哥也算驰名中?,甄先生又签了毁誉参半的《华美棉麦借款协定》,未免节外生枝通通不见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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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卿和三哥从小镇出发时,三哥才确定酝酿了许久的目的地。他要去拜访初到时就该拜访的尊长,只因一时不知他的音讯才迁延许久。
三哥说在本邦念经济学时,加大文学系主任瓦格纳先生对中国学生很友善,常叫大家到他的家里吃饭聚会,其妻待客劳累又颇嫌恶中国人,夫妻为此闹到离异之境。而瓦格纳先生自从加大退休后,据闻就一直萍踪侠影不知踪迹,去年冬天一直没有机会打听,今年交际多了去打听,也是最近才辗转打听到确切的消息。原来,瓦格纳先生一直离群索居,独居于哈得孙河沿岸的家族老宅里。
三哥驾着车在起伏的山道,山谷道路被缤纷的春叶荫蔽,三月暖阳的光影浮掠人面,晃得人难以举目直视,一低头,便见青黄的草茵任性蔓延,蔼然的泉音隔绝了嚣然尘世,沁脾的草木清香让人不由翕动鼻翼。
珍卿慵倦地向后靠枕着双手,舒适得快要呻、吟出来,信口念起脑中流淌的词句:
“蔓蔓延延——
丝丝连连
牵牵绊绊,
缠缠绵绵!”
脸上光影烂漫的三哥也笑,问快乐的珍卿:“说起来也是出来避祸,你倒是出来踏青一样。你刚才吟咏的什么?”
珍卿半天才含糊地说:“说不清咏得什么,就是心里无意地酝酿,嘴里自然地流出来,抒情而已。”
三哥被她轻快的情绪感染,也觉难以言喻的惬,几乎想从方向盘上丢开一手去搂她,又连忙告诫自己要审慎些:若不留心与突然来的车相撞,那真是得不偿失。
是啊,乱世眼见看不到尽头,得厮守时便好生厮守,能苦中作乐也苦中作乐吧。
他们在路上走了两回岔道,近午时才到瓦格纳先生位于哈得孙河边的老宅。不得不说,这老先生的住宅荒僻清幽得很。
一到地方是女管家先来接待,三哥说明身份才去请宅子的主人。经过一番热切激情的相认,瓦格纳先生高兴地将客人引进华堂。瓦格纳家的老宅规模不小,感觉跟海宁的谢公馆差不多大,不过这里年代就古老得多。
瓦格纳家族是有资产的德国移民,从在这片美洲大陆上定居,几代人过着惬意舒适的田园生活。瓦格纳先生退休后游历了一些地方,最后选择在老家幽居治学,一直在整理他的文学、历史、哲学方面的著作。
两下里才打照面的时候,三哥给老师介绍珍卿是他太太,说他在中国时念过德国教会学校,现如今在剑桥的安拉学院念书,后来因劳累成疾,才暂到山水秀丽的纽约省静养。
面容清癯的瓦格纳端详珍卿好一会,倒没有特地品评她什么,只说中国的年轻女士都很了不起。就聊起珍卿的专业和治过什么经典,珍卿都非常尊敬地回答他。文学也是这位老先生几十年的专业,珍卿跟老先生竟谈得很入巷。瓦格纳先生跟她谈到后面,一面惊异于珍卿的后生可畏,一面很天真和蔼地告诉珍卿,他在她这个年纪厌恶念书,远远没有她的沉稳和出色。
瓦格纳先生有个大鼻子女管家,面相虽然刻板不亲切,却无声无息地给他们备好茶点,并询问客人是否在别墅用餐。瓦格纳先生看看三哥看珍卿,三哥说几难得才寻见老教授,着实想多叨扰几日,老先生高兴得像个老顽童,叫女管家把午餐准备的丰盛些,当然,后几日的午餐也求之不得。
三哥自然握住珍卿的手,还是恳切地跟老先生说,虽然拜访老先生是真心的,但此番仓促前来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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