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大喊:“各位老总,各位老总,千万别伤着我们家小姐,她是谢公馆的五小姐,是花仙子公司谢董事长的女儿,他鼎鼎大名的陆三少的妹妹,她是你们财政部长的亲小姨子……。各位老总,只要不要伤到我们家小姐,金银财宝、车房美人都好商量,我们家太太先生重重有赏,重重有赏……”
可是竟然有人对唐万贵放冷枪……
谢公馆在应天未必有海宁有名,而且他们一家子正在焦头烂额,珍卿觉得与其说谢公馆五小姐的身份,不如说点别的,她也微微抬起身子向外面喊:“各位先生且慢开枪,我的名字叫杜珍卿,那个风靡全国的连环画《葫芦七子》,就是我的作品。那什么,只要我全须全尾地出去,人手十部我亲笔签名的连环画。你们要是乱枪把我打死了,全国读者都不会答应的。”
感觉被忽视彻底的另一个亡命徒,一把扯起匍匐地上翘着脑袋的珍卿,捏着这个人质威胁那些便衣和警察,不给他让出一条活路,他就把这个《葫芦七子》的作者杜小姐打死。
这个亡命徒的话音刚落,珍卿听见一阵乱枪的同时,被这个亡命徒一把推倒跌进车里,珍卿见这亡命徒肩胛骨中枪,血把他的衣裳浸得一片殷红。难不成他刚才把她推进车里,是为了使她免于被乱枪扫射?
珍卿莫名被裹进这乱战之中,可谓是倒霉之极。若这个亡命徒并非心狠手辣之辈,她跟唐家姑侄所面临的危险,反倒来自围杀这亡命徒的便衣和军警。
正当珍卿焦急思索着应对之策,韩姐夫的弟弟容亭过来了,他远远看见珍卿跌坐在副驾驶里,而那亡命徒一手拿枪指着珍卿,一手操控方向盘准备开车,还一边向周围持枪的人大喊:“你们有种的尽管开枪,看是你们的枪快还是我的手快,有大名鼎鼎的杜珍卿小姐给我陪葬,老子今天算是赚大发了。“
韩容亭连忙命令谁也不许开枪,特务处的聂梅先不知从哪蹦出来,他命令那些穿便衣的属下不许开枪,不要伤着财政次长的亲小姨子。
挟持珍卿的小个子亡命徒,利落地单手倒车飞出巷子,就这样风驰电掣地脱离了包围圈。
唐小娥和唐万贵姑侄急了,赶紧找珍卿的亲戚韩容亭说话。韩容亭是国防部军需处的处长,跟特务处的聂梅先也算相熟,看着聂梅先和他那些便衣属下,心里有几分明了地问:“劫持杜小姐的人是社会党?”聂梅先潦草地点点头:“乱党挟持杜小姐在逃,手里有枪的亡命徒,放跑了没法交代,容亭兄,我们容后再叙。救人质捉乱党要紧。“说着他转头跟手下安排追击。
韩容亭就近到警察局打电话,让相关的部门帮助拦截乱党,强调一定不要伤到车上的人质。
若是别的亡命徒劫持杜小姐,韩容亭怕是急得不行。但她落在社会党手里,他反倒觉得不是太提心。
劫持珍卿的精瘦年轻汉子,对这周围的路径似极为熟悉,他驾着巡逻车脱开了大路,在应天的小巷子绕来绕去,珍卿感觉追赶的车子越来越远。想想这几分钟内的心跳经历,珍卿感觉如在梦中一般。她小心翼翼地调转目光,看那汉子还是一边熟稔地开车,一边拿枪指着她的脑袋,看珍卿似乎有点“不老实”,她告诫珍卿不乱动就没事,若是轻举妄动就一枪打死她。
这一会稍稍镇定下来,珍卿才意识到这劫持犯有点怪:他明显是一个身材纤细的男子。然他身上披的却是一件破旗袍,脸上的浓妆被汗水洇化开不少。他身上的气味也很复杂,除了汗水硝烟味儿,还有不容忽视的胭脂水粉味。这个人好像是男扮女装来着。
悬着心的珍卿确实不敢乱动,但不像一般被劫持的人质那么恐惧。她刚才在对峙现场自曝身份的时候,包围他们的军警有人乱放枪,这个劫持犯猛然把她推倒在车里,像是一种下意识的保护,而非纯粹将她当作人质。看着此人被鲜血浸透的肩胛骨,珍卿有种怪诞的笃定感:也许这个人不会伤害她的。
珍卿有一种神奇的麻木感,大脑却又异常地清明。虽然这劫持犯未必是穷凶极恶之徒,但她被卷入警匪追逐的旋涡,不能麻痹大意任人拨弄,还是应该设法脱离这身不由己的危境。
这劫持犯把巡逻车开得飞快,风驰电掣像是公子哥在飙车,这种车速下贸然跳就太危险了。她听着自己咚咚的心跳,见前面已经快到江边了,下面船多人多可以做的事情也多,珍卿看着波涛涌动的白色江水,这劫持犯开着车没路可走,他只有水面上一条退路。
求生欲让珍卿脑袋有点发热,她小心地屏住呼吸,眼角余光观察这劫持犯的动静。这劫持犯是身材比较纤俊,不是那种五大三粗的绿林好汉。珍卿看这人左耳后有一颗痣,他那眉眼脸相也有点熟悉,可他脸上那么乱七八糟的妆色,她看不清他的全部面貌。可这莫名熟悉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了。
劫犯仗着开的是警察巡逻车,一路按喇叭让走路推车的都避让他,但这一路都是货物人流扎堆的地方,他的车速不可避免地降下来,珍卿发现后面追逐的警车军车离他们越来越近——现在最关键的一点是,劫犯的枪没再指着她的脑袋,枪伤让劫犯失了很多血,他的反应能力好像在变迟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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