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叫《画壁》, 讲书生朱某游玩一处庙宇,看到有一处壁画非常精妙, 不觉进入壁画之中, 与散花天女共赴春盟, 等他从墙壁里出来, 恍惚似做了一梦, 梦醒后如此怅然若失。小妹,江南水乡的韵致,就像那奇妙的画壁一样, 会让人甘心老死牖下,把英雄气埋在温柔乡里。”
陆浩云刚才收到海宁来的电报,他们的一些民生百货生意, 跟领袖夫人的亲外甥发生冲突, 他第一反应是不想直撄其锋, 他叫合伙人们务必谨慎一些。陆浩云觉得自己有一点陌生。在对方产品质量、价钱、知名度,都没有竞争优势的情况下, 他以前一定会放肆地把对方冲垮, 少年意气就是要敢冲敢拼。但在经历很多事情后,他越来越畏手畏脚, 不敢轻易跟人针尖对麦芒, 他的家庭经不起太多震荡, 他尤其要顾虑到小妹。一切会引起不利后果的举动, 他都不会轻易去做。
从邮电局出来走在雨里, 他有好一阵懦弱的幻想:如果他是这个小镇的居民, 也不过是个寻常的教书先生,他跟小妹一定会更快乐。珍卿反握紧三哥的手指,不以为然地笑望三哥:“是真英雄,终不负英雄之志。刘大耳娶了美娇娘,还住着美室华宫,不还是回荆州了吗?还把孙尚香也带回去了。”
珍卿快乐地溜达半天,想起答应怡民他们的事,赶紧跟三哥说起这桩事。
三哥若有所思地看她,他们接着朝前走一阵,三哥指着东北的方向,跟珍卿歉意地说起一事:“小妹,我很抱歉,其实,昨天孟先生跟我提起庞家的事,我仔细询问庞太太的事,才明白庞太太就是周惠珍。原来周是嫁在古水,她跟他丈夫庞先生,是这里三民中学□□。孟先生并未请我帮他们,我也在思量这其中的利弊。”
并不仅仅因为周是他前未婚妻,他怕小妹心里不快。更重要的是,这种事牵扯到本地势力的利益纠葛,他们身在异乡不可太托大,不然易在小事上栽跟头的。所以,他要先确定一些事再决定。
珍卿前后一联系,终于明白怎么回事,她惊讶地停住住脚步看三哥:“所以,启民、济民他们想帮的,就是周——”
陆三哥点头“嗯”一声,三哥轻轻笑一声,这时阿成跑过来通知,说孟先生、孟太太带着儿女,很郑重地说要给三哥和珍卿道歉。
等他们回客房与孟先生坐下,孟先生替三个孩子向客人致歉:
“竞存、杜小姐,老夫教子无方,羞愧难当,曩昔多亏竞存老弟替我奔走,我们一家方有今日避世偷闲,不想小犬竟敢提非份之求,实在不胜羞惭之至。”
孟先生在那羞惭不已,孟太太也带着孩子们,郑重地坐在地上肃穆道歉,如此大的阵势弄得珍卿不安,陆三哥比她能端得住,跟孟家人说不必如此客气,解释他自己在此也人生地不熟,并且与陆家本族近有龃龉,做起事来顾虑重重。不过也绝口不提帮不帮忙。但他握着珍卿的手跟她笑一下,珍卿觉得他笑得很微妙,忽然福至心灵地孟家人:
“孟先生、孟太太见笑,从我一来到古水镇,总听见庞家人的不幸,我心中也深表同情。倒是不知,庞家人是为何事一定要请律师?”
孟先生就苦笑着讲起来:
“说起来也可笑,那庞先生曾订过一门婚事,他未婚妻汪小姐早年病死,可庞、汪两家还当亲家来往。早前汪家大老爷做生意要本钱,庞先生把祖屋的契据借与汪家抵押借贷,借贷倒是借来了,生意也做起来了,可庞家的契据汪家后来说遗失了。等庞家阿婆一朝病故,汪家就翻脸不认人,找上门霸占庞先的祖屋,驱赶真正的屋主。汪家人仗着人多势众,欺负这一门文弱之人。唉,庞阿婆是伶俐能干的人,可怜后来病得厉害,这桩旧事就落下无穷隐患。
“……庞先生性情温和良善,但为人太过单纯,想不到天下有这等事,更料不到汪家是这等豺狼,纠缠数次他气得吐了血。本镇大夫看了一直不好,庞太太带他去江平西医诊所看过,才晓得是胃里出的血,身体就此衰弱下来,只好卧床珍重养着,祖屋就此被汪家霸住。庞家的年轻夫妇无法,只好租着颜大户的一处江房,离群索居地挨着。
“那强凶霸道的汪家恶人,夏时又有女儿嫁到船帮,古水船帮原是行会性质,可那浑名叫‘索命阎罗’的帮首崔先奎,渐把它经营成‘水上税务局’,凡走在附近水道的货船客船渔船,一律要给他船帮上供‘交税’,不然先不说生意做不做,一家性命立刻就有妨碍。
“汪家的贪狼跟索命阎罗做亲,对庞家竟然还不罢休,仗着他汪家势力兴旺,有事无事就编些不知真假的借据,上门讹诈人家两个老实人。庞先生是独生儿子,庞太太是独生女儿,两个人无亲无靠的,赶着一个有病一个有孕,一个能帮忙的亲戚都找不见。真是难得没有办法……”
珍卿是越听越疑惑,周惠珍跟三哥退婚那一阵,那么些亲叔叔热伯伯的,那么殷勤地帮她奔走,想叫三哥退婚时多出“教育费”。这些人即便当时别有用心,亲侄女难到这个地步,不说跟地方的□□搏命火拼,派两个人来探望安抚一下,或者像孟家这样给人找个佣人,这种事也做不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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