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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连夜从陆家老宅离开,珍卿和三哥没有去住宾馆,他们住在挺大的一个宅院,是从前的收藏大家徐澎老先生的旧宅。徐老先生生前是三哥的忘年交。
徐老先生养的那败家儿子,害他倾家荡产、无家可归,他自杀离世后家眷无所依栖,陆三哥买下徐家这处旧宅,最里边叫徐家人继续住着,剩下的通通出租,叫徐老太太吃租子度日。
三哥从前来江平从未来住过,现在徐家的姑娘都出嫁,姨太太该遣的也都遣了,就剩下徐老太太住在里头,陆浩云作为有伴的男子,去住一住倒也不妨事——何况也没住在一个院子里。
陡然住进陌生的房子里,珍卿做了一晚上的梦,睡起来却想不起梦见什么。陆三哥一早出门去了,回来说他去看了陆阿婆,陆阿婆病情还在好转,已经不必太忧心。只是陆宅来了不少亲戚,说为了让陆阿婆高兴,陆家几位太太特别提议,要给珍卿和三哥在老宅补办订婚宴。
陆三哥哪会理会他们的提议?当初谢董事长从陆家净身出户,把他这个儿子断给了妈妈,漫说婚娶事别人不能干涉,就算干涉也轮不到陆家老宅的人。所以三哥明告陆家人,若是他们再不顾体面,他会立刻收东西离开江平。好婆有事也是他们气的,他不会白担这份冤屈。
……
陆家做客那点事
三哥数日间不去陆家老宅, 他就带着珍卿到处游逛。江平水乡真是适宜生活。城中的河日日水平如镜,晴日站在白玉桥上观鱼,鱼儿快乐地在水下游走, 鱼影看着非常清晰,但即便有鱼儿游走, 水面也只有粼粼的细纹。那感觉真是美妙。
江平这里的建筑楼房, 里面大多数粉刷成白色, 内里有厅堂楼宇、花园书房, 大些的宅子还有花园池塘。夏时后园里花明柳媚, 萍盛莲开,身处其中真不想门,就像身在一方小小的自由王国。
珍卿有天效仿古人的风雅, 躺到池塘柳荫下的小篷船里,感受一下水乡舟船采莲的气氛。三哥也舍命陪君子,跟她一块热夯夯地躺在小船内。
明明天气热得燥人, 失心疯的知了也聒噪得很, 还有不识趣的青蛙也浪/叫, 可他们躺在窄窄的船舱内,觉得心里是这么安静, 甚至有一种遗世独卧之感。
不知躺过了多久, 珍卿感觉像庄周似的做了一梦,她举起与三哥十指交握的手, 轻轻地和三哥说:“若这就是我们的结局, 不是作为过客的经历, 人生已经圆满了。”
三哥模糊地“嗯”一声, 忽然说道:“安守田园, 老于牖下, 确实是理想的归宿。”
然而他们都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从莲塘小船上起来后,三哥跟珍卿说,明天还是要到陆家老宅去一趟。他不打算跟陆家人多纠缠,但好歹要顾一顾陆阿婆。陆阿婆病体初愈能起身,提议三哥带珍卿去会会亲戚——这不算是重办订婚礼,三哥最终没有忍心拒绝。
这些天,三哥给珍卿讲了陆家人的做派,她对陆家可能做的事有心理准备,只要他们不是说使用暴力,她觉得没啥不能应付的。
第二天一到陆家,发现陆家前厅坐满了女眷,陆阿婆被众星捧月地簇拥中间,精神比之前大见好转。她一瞅见珍卿和三哥进来,满面慈祥的笑意要溢出来,跟三哥寒暄几,攥着她的手说她长得真好,又细细问她在江平起居饮食如何,有没有不自在的地方。珍卿不说一句不好的,直夸江平景好屋好食物好。
然后就有人叫三哥过去,说男客那边等着他的大驾。三哥睇一眼珍卿,跟她摆摆手就离开了前厅。然后珍卿就被一群女人,团团围在厅堂中间讲话,拉手摸头摸衣裳捏屁股,东问西问打听她和谢公馆的隐私。珍卿觉得像掉进老鸹窝了,耳朵里嗡嗡响个不停。
珍卿不会傻到一开始就闹翻,她装出一幅天真懵懂样儿,嗯嗯啊啊把不想答的问题混过去,显出害羞好欺负的样子。陆阿婆笑呵呵地叫她们收起泼皮样儿,不要吓到小九家的乖囡囡。然后大家纷纷重新落座。
落座的最初话题还算正常,她们不过夸夸珍卿和三哥,再夸夸她们江平是好地方,劝珍卿和三哥多留待一阵。稍后话题就慢慢不太对劲,陆家那长住娘家的姑太太,忽然哭哭啼啼、说起一事:
“……姆妈真是不操心,早晓得你管不住小九爷,当初就不该拉配我们茵茵跟小九。从前听了姆妈的话,茵茵年轻吃了心,一心想嫁给九哥哥,给她说盐商公子她不嫁,说县尊公子她不嫁,人家抱着金疙瘩银疙瘩,跪到她面前求都不嫁,心心念念是九哥哥,偏偏姆妈又做不得主,生生把你灰灰孙女(外孙女)毁掉啦。……姆妈跟小九,说到天要给茵茵一个交代——”
珍卿在心里纳罕,当着她这正牌未婚妻的面,强要人给她女儿一个交代,这是想要逼宫还是咋地。珍卿对这姑太太的脸皮,有了新一重的认识,她冷眼看陆阿婆还稳得住,而大太太和二太太,明显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倒要看这姑太太能弄出什么名堂。
珍卿还是一脸天真地听着,还笑眯眯地跟人点头,好像这姑太太的话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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