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良亲爹卖进娼家,成天要接多少客人,想活不好活想死死不得,问哪位英雄愿意搭救她,她愿意拜为兄长侍奉终生。好嘛,多少路见不平之士涌去,却发现是给娼家扬名打广告的伎俩,害得义勇之士灰头土脸,扑了一场空。
这个娼家一家造孽就罢,连累坊间又起势骂起ji女,让民众对这个群体更加厌恶。大家把这娼家骂到关张,也解不了心头之恨。珍卿原本同情ji女,也觉得有些人真是可悲可恨。
不过也有真实求救之人,她是经同学带出来的消息。有个才十五岁的初中女学生,父母都已亡故,因兄嫂贪图丰厚彩礼,竟要把个小姑娘送给儿女成行的鳏夫做继室。报刊上大肆挞伐就不必说,各学校、社团的示威队伍,已聚到那户人家外头,叫他们交出无辜的女孩。那家连买菜倒夜香都出不得门,那对兄嫂口口声声说是一姓家事,外人怎么敢如此逼害,死活不肯放小姑娘出来。
僵持到第二天的时候,珍卿下学去看了一下,看到各种举横幅的社团,除了海宁各大学校的代表,还有放乳会、放足会、限制生产会、妇女教育救国会等等,把那一家堵得是水泄不通。
珍卿本来想在边上看看,结果华界的学校也来声援,好家伙,她从边缘位置变成站在中间,后来的学生们向队伍中心挤,珍卿这并不想往中心挤的,差点叫人挤成馍夹肉,她天旋地转地穿插好一阵,两只鞋子都挤掉了,才从那人堆人簇里挤出来,大半条命都快没有了。
珍卿恰巧看到才来的白梅学姐,经过她们一伙人的提醒,才发现她辫子被挤散了,脸上不知啥时候划下一条细长的血道。白梅学姐顿时惊得不行,想她这身娇肉贵的小姐,愿意支持运/动已经足够了,要是她有一个好歹的,她家人不定会怎么样,赶紧叫男同学送她出街道,嘱咐她回去快点擦药。
珍卿回到楚州路杜宅,杜太爷可快气死了,把退居幕后许久的戒尺找出来,撵着珍卿就说要打死她,免得她专往乱局里钻不得好死。一家子人都拦着杜太爷,他们多不是杜太爷发薪水,基本上不太怕杜太爷迁怒。
珍卿觉得真是冤枉,她答应过三哥不涉险,就是想去看看因她而起的大事件,说白了就想看热闹来着,没想到声势搞那么大,比她帮施祥生那回大得多。
杜太爷把谢董事长叫来评理,谢董事长一来,先捏着珍卿的小下巴颏,看她脸上的细伤口。看着不是大伤松一口气,告诉珍卿注意擦药,又嘱咐老妈子们最近做菜别放酱油,然后宽杜太爷的心,说伤口又细又浅,指定不会留疤的。杜太爷哼哼唧唧的,说留疤又咋的了,板上钉钉的事还能跑了咋的。
谢董事长无奈一笑,压根不搭他这一茬儿。转头温和地批评珍卿,说她行事不该这么鲁莽。又说现在海宁周边的乡下闹春荒,城里有需要救济的逃荒穷人,与其去看那样危险的热闹,不如近距离接触一下穷人。
三哥:
见字如面。
赈济会新近有一活动,是同西洋教会联合筹办,接济春荒逃难入城之贫民,妹亦参与救济事宜。
天气暄暖之时节,无须为其供给被褥,然贫人暮春时尚着抛絮之棉袄,泰半贫人赤足无鞋袜,对于无业之逃荒贫人,须救济以布衣布鞋,并一日二顿稀粥。妹向学校、机关、团体呼吁捐助,因有友侪师长帮助斡旋,事情甚为顺利,筹得善款约六七百,妹私人亦捐入一百。
妹筹钱后参涉购物事宜,因不欲再坐享亲友之便,未请母亲与乔秘书帮忙,不想欲购足尺足称之布粮,竟比筹集善款艰难十倍。有二厂家见妹年轻女流,皆以脱色绡布哄抬价钱,意欲以堆仓布再赚大钱,强辨砍价得之亦无益,欲求价廉货靓之棉布,如斯难得矣。终得一鲁州唐老板襄助,发来有色差之堆仓布一匹,验后掉色缩水之弊不显,自鲁州购得十五匹色布,与贫人制衣制鞋之用。购布事宜才此告一段落。
不想异日才知晓,此人竟是我兄麾下掌柜,是乔秘书向其通风报信,言妹须要紧急购布,此人故意乔装伪扮,使妹以为是热心人解我燃眉之急,得知后甚感挫败无能。然妹业内业余功课甚多,确也无法计较送上门之便利,妹在海宁遥拜兄长厚爱。
而购粮所遇商界黑幕,更叫人瞠目结舌。有黑心奸商不知人间疾苦,往米袋掺沙土以增重,由是白米沙土混为一体,沙土在中挑不净簸不去,如此粮食人焉能食?而他人捐助母亲之米面饼干,亦多有掺砂发霉之物。母亲有时亦感叹,某某老板从前非是如此,今日亦成黑心奸商,如此鼠辈不配列善人名录。妹窃思之,这等不惜物力之奸恶商贾,当真捶之可也。
礼拜天施舍衣食时,妹偶尔去亲自劳动,见施舍现场柴骨羸肌之难民儿童,伸舌舔舐案上滴落之粥水,霎时间眼内发热;又见难民半饱食之后,无所事事坐于大街上,被巡捕驱赶亦无感羞耻,管子言“衣食足而知荣辱,仓廪实而知礼节”,盖言此等景象。
此等景象,妹若不见时并未常思,每见时却难以不思,如何才得使他们有工作、有衣食,闲暇时孰思前后,无处获得善法,不过日常用度再俭省些而已。
……
兄在异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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