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一个嫌疑非常大的人,杜太爷就浮出水面。
这三个多月画展期间,杜太爷就像个厉鬼似的,纠缠上了慕江南先生,前两个月来得非常频繁,后两个月来得少些,但出事的这个礼拜,他来得又勤快了。
杜太爷一来进步社,就在各层展室转悠,一寻着机会,就偷摸往慕先生公事房跑。
进步社不止一人看见过,杜太爷神头鬼脑地,在慕先生公事房外头转磨。
慕先生被他扰得没脾气,看在珍卿的面子,只吩咐说大家一定把他的公事房锁好,别给老头闹太难看。
就在出事的前一天,不知怎么回事,慕先生公事房门没锁,杜太爷逮着机会溜进去。人们发现他的时候,他就鬼鬼祟祟钻在桌底,一看就知道没干好事。
听阿成讲了这些详情,珍卿一巴掌拍脸上,她以为是祸从天降,没想到自取其祸。杜太爷的行为,实在难以解释。
珍卿又拍自己一掌,她真是前世不修啊,前世不修。她以为杜太爷老实学乖了呢。
阿成赶紧劝诫:“五小姐,想来也不要紧,太太和陆先生跟总巡捕房的人在交涉,肯定能先保释下来。这样的通天盗案,说破天不会是太爷做的。
“这帮该死的洋鬼子,肯定邪了心想讹钱!不过话说回来,钱能解决的事,在太太和陆先生这,都不算事。”
珍卿塌着肩膀叹气:后妈和三哥有钱有担当,那是他们的好处,平白无故地,杜太爷给人添这么大麻烦,想想都觉得无地自容。
阿成尴尬地沉默一会,还是给珍卿打预防针,说巡捕房的人去抓太爷时,杜太爷疯了似的,一直不愿意配合警察,几乎是被拖拉到总巡捕房的,杜太爷吃了大惊吓,受了大刺激。
反正待会儿看见杜太爷,五小姐应该有点预备。
珍卿赶到总巡捕房时,正撞见谢董事长出来,说她马上把保释金办理好,祖父今晚就能出来。
陆三哥还在楼上,跟他们那督察长贺文斯说话。
阿成进去使了不少钱,一个中国巡捕就带着珍卿,到了后头的押房里。
杜太爷没被关在押房里,而是被铐子锁在铁栅栏上。
他整个人狼狈颓唐极了,像跟人打了几场架,又在地上滚了几十回。
他身上哔叽布的绿长夹袍扯破了,露出里头絮的白绵絮。
他惯常戴着的瓜皮帽也不在,一颗光溜溜的花白脑袋,就那么惶然地暴露人前。他脸上黑一道白一道的迹子,像个猴儿似的被挂在那儿。
他看起来吃了不小惊吓,精神完全不镇定,老铜钮站在他身边,茫然无措地守着他。
珍卿赶紧跑过去,拉着杜太爷问怎么回事,杜太爷一见着珍卿,像见着救世主,孩子似的呜哇大哭起来,哭声听着是嘶哑的。珍卿来之前,他大约没少叫唤。
有警察呵斥声太大的杜太爷,杜太爷惊恐万状地闭嘴,然后拉着珍卿的袖子,不住声说不愿意在这儿,叫珍卿快点让他出去。
听巡捕房的中国巡长说,杜太爷一直胡言乱语,只说些神迷鬼道的话,拒不配合讯问,一直没有录上有益的证词。
之前把他关在里头,他没完没了地乱喊乱跳,所以干脆给他绑在外头,叫一个仆役守着他,他倒能肃静一些。
珍卿恼恨又心疼,跟这中外的巡长巡捕都使了钱,给杜太爷梳洗了一下,守着他喝了一杯热茶水,老头儿神智才清楚些。
珍卿哄了杜太爷半天,杜太爷才从头到尾地,讲清他为何总在慕先生公事房鬼鬼祟祟的。
这事说起来,还是封建迷信惹的祸。
杜太爷找算命先生看过,认定慕江南先生命薄运蹇,而孙女珍卿命厚运深,慕先生一定会妨害到珍卿——珍卿今年总不顺利,叫杜太爷更认定这一点。
但碍于慕先生是下金蛋的鸡,不好叫孙女就甩开他。
所以,杜太爷听信算命先生的话,从慕先生的阳宅上着手,意图帮慕先生改改运势。
改运势要用些小招术,如移动一下床的位置,在某方位上摆一盆兰花啊,在某方位不能出现乌龟啦。
可慕先生不信风水相术,无论如何不配合杜太爷。
杜太爷一直纠缠而没有结果。他被慕先生警告,因此害怕招惹官非,被珍卿威胁,他怕影响祖孙情谊,不利于他晚年生活。所以,他很消停了一段时间。
可怜珍卿总遇些小事故,让他心里不能安定。
上礼拜又听黄大光说,珍卿好好地走在路上,忽然一个广告牌砸下来,就差那么两三步,就会砸到珍卿身上,黄大光说五小姐吉人天相。但心神不宁的杜太爷,反倒下定了决心,非得帮慕先生改改运不可。
说来也是巧了,他上一个礼拜,又到慕先生公事房转悠。转悠没半盏茶功夫,乍见里头跳出来一个人。
杜太爷心虚胆怯,吓了好大一跳,结果那里头出来的人,像是也吓了一大跳。并没理会杜太爷,拔腿就跑了。
难得这回出来门也没锁,杜太爷瞅着机会,就把兰花搬进慕先生屋里,摆在桌上太显眼,他就想找个隐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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