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本不大想出去。
但三哥说这阵子家里事多,珍卿自己也太忙碌,合该出去散一散心。
而米月、乐嫣两个人,又在戏院里殷殷期盼她,珍卿还是没精打采地出了门。
看珍卿刚到家又出门,杜太爷瞅着像有话说,但终究还是没有说啥,说叫袁妈陪着小姐出门。
但胖妈跟杜太爷说,袁妈人生地不熟,话也讲不大通,倒不如叫她陪着熟悉。
等到了升平戏院,米月、乐嫣早在门前等。她们三个半个多月没见,小别重逢着实亲香地很。
米、乐两人讲出游的见闻,说前面倒还好玩,后来江南整天下大雨,连烟雨园林也看腻了。
米乐、乐嫣挟着珍卿进去,一边讲着上午两幕戏的内容。
她们说跟原小说讲得差不多,就是阿葵跟表弟戏加了点。但是观众反响特别热烈,报社记者采访之后,目前也是大唱赞歌的多。
珍卿被她们欢快情绪感梁,心情也不觉轻快了不少。
她们进升平剧院略晚,戏目已经临近开始了,主持人正在念作者信息:
“……云之亦先生,以洞若观火的冷峻视线,付以深蓄而富爆发力的笔刀,刺响昏昏噩噩的吹号人,叫他吹响女性独立解放的号角……”
珍卿她们三个人,躬腰缩背地挤进座位,她挤蹭到了某一个人,赶紧一脸诚挚地道歉。
她们在培英的老对头,察丽看到他们,一脸酸薄地冷笑:
“有人真是没德性,守时是做人最基本的美德,是对别人最基本的尊重,你们要是热衷消遣玩乐,干脆不要来看表演,都已开始了,老鼠似的钻进来,真是扫兴……”
周围的观众也在侧目,不知惊讶于察丽的尖酸,还是不耐于珍卿三人的迟到。
还有另一个女生姚铃儿,也看热闹不嫌事大:
“米月、乐嫣、杜珍卿,你们这帮人整天群出群入,夸口说要办报纸做大事,如今做出什么惊天伟业了?”
米月仰面翻着眼说:
“哟,哈巴狗儿好大口气,我们群出群入的这帮人,横空出世做的女性报纸,每期订购量有六千份,培英同学抢着阅读呢,你们这舞台上的文明戏,也不过是拾人牙惠——”
察丽发狠踹一脚凳子,抱胸冷笑着说
“这年头谁还没些文才,会写一点酸诗小文,把小檀也不放在眼里,萤火之光,安能与日月争辉。
“你们看看这么大的场面,别管是不是拾人牙惠,你们一辈子都不能有吧,好好跟人家学学吧,写出来的东西,只配给闲汉村姑看……”
米月跺着脚拉珍卿:“你倒是说句话啊,叫这些土哈巴狗,踩到我们头上了。
珍卿还没有发神威,胖妈仗着胖粗身躯,把那拿脚踢凳的察丽,挨挤得直向她右边退,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嘿诶诶,这是谁的脚,还是哪头母驴的蹄子,看文明戏不讲文明,你上大街上看打快板。真是的,来的时候掉屎坑是怎么着,这脚也臭嘴也臭,把人都熏恶心了。”
察丽他哥察奇过来了,推搡着胖妈,骂的特别难听的脏话。
坐在前头的几个男生,赶紧过来把察奇拉走,打头那个小白脸子,还替察奇给珍卿她们道歉,说男生欺负女生没道理。
不过也提醒他们,戏目马上要开始,还是赶紧坐下来看戏。
乐嫣在位置上坐好,拉着珍卿和米月,乜斜着姚、察二人冷笑。
珍卿示意米月、乐嫣不要动,笑眯眯看着察丽她们说:
“察丽、姚铃儿,上回看你们在剧社表演,我看你们不在台上做配角嘛,一个人演树木,一个人演风婆。
“唉,说起来,如今剧社的舞台大了,经费足了,倒给大家不少的便利,你们也不用辛苦做配,自自在做个观众,倒是轻省多了……真是替你们高兴呢!”
前面那几个男学生,还有人频频回头向这里看。
米月、乐嫣都发笑,察丽、姚铃儿正大声反驳……
这时主持人已经走下去,台上大幕缓缓地拉开,灯光暗时察丽还在说话,有身边的观众喝止:
“请你们安静些,对表演有最起码的尊重吧……”
“阿葵,你安心跟他走吧,我们终能再见的,你要相信我……”
那个演阿葵表弟阿黎的人,手伸的像扔铁饼一样。
又像是胡先生给四姐写情诗,说他有一只钩子,能伸到恋人的身边。珍卿觉得那演员的手势,就像举着一个钩人的钩子。
演阿葵的阮小檀,泪雨涟涟依依不舍,然后决绝地跳下舞台……
珍卿认真地看完节目,她自己是哭笑不得,什么玩意儿这是,简直演成了狗血爱情剧。
周围是观众们潮水般的掌声,好多男生吹口哨尖声呼叫,还有人争先恐后地上台献花。
更有不少人簇拥到台上,要跟演员们拥抱合影,前面人群往舞台上涌,工作人员艰难维持秩序——这一切都证明一件事,这一出话剧《逃》火了。
珍卿觉得阮小檀很尽力了,但不晓得是谁改的剧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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