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是骡子总要叫两声,帘低婉清缓的琴声响起来,她怀着别扭复杂的心情,开始念自己的文章:
我从小受的家庭教育,私塾教育对我影响很小,入新式学堂是在十三岁。
新式学堂的入学考试,在那一年的三月初。
我在表姐的喜宴上……
珍卿念着认真写的东西,渐渐就声情并茂起来。
但她才念到“吃坏肚子”,就听到巨大的抽泣声,给珍卿吓得猛一顿,这还没念到泪点呢,是不是有人找了泪托啊。
珍卿惊讶并腹腓,但嘴上功夫并没停下。当她用低沉而恍然的语调念:
但我却一瞬间明白了,“经费”这个奇怪的词,竟也可掌控智者和勇者的喜怒哀乐。
帘外忽响起密集的掌声,经久不息地响着。
珍卿默默地听一会儿,觉得这些掌声,像坦然而有安抚性的雨点,让人感到无言的鼓舞……
从“我为跛了腿的张庶长哭,我为呕了血的梁校长哭,……”
珍卿不觉间喉间发紧,但还是往前推进着语言。
即便泪花模糊了视线,她的朗诵也无迟疑,就这样深沉地激昂地念着:
我爱我启明的先生们,爱他们的先知先觉,爱他们的无怨无悔,爱他们青春的面庞,爱他们沧桑的目光……
可我要四万万人呐喊,当你看见漆黑的深夜里,看见提着青灯在林木里漫游,试图以微弱之光,照亮这无尽黑暗的生物……
请你爱惜它玲珑的青灯,爱惜他们薄弱的身躯,更爱惜它们灼热的灵魂……
等到全文念完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没忍住,又一次泪流满面,泪滴打湿了她的稿纸……
她听到宽大严密的帘幕外面,响起了潮水般的热烈掌声,经久不息地传向耳中。
珍卿还是没从帘幕中出去,她站在麦克风前给观众鞠躬
她克制一下哭意,凑到麦克风前面,用略喑哑的声音说:
“谢谢各位,我以为自己声音很小,只有极少数人能听见…此刻,我为我的母校庆幸,这么多高尚之士听到我……感谢大爱,我相信好人一生平安……”
听到不少人对珍卿喊:“别哭了,我给你捐一万。叫启明学校请我做校董,年年给你筹足经费,再不用哭天抹泪儿的……”
外面还有不少人在叫价,就像拍卖会竞拍的情景,珍卿发自肺腑地说一句:
“多谢大家慷慨解囊,我代启明学校所收善款,现已转由远东图书馆总经理邹大成先生经办,若欲向启明学生捐款,请向远东图书馆寻邹大成先生办理……
“我跟启明的先生们沟通,在此代传他们的呼吁,启明学校经费短缺情况,现已大为缓解。
“在车水马龙的海宁以外,许多偏远贫困的市县村镇,有更多被因经费被扼住命运的学校,若各位义人更欲解囊相助,这是全天者的幸甚之事,感谢大家。
帘外有人诧异地喊:“你的母校总要长办,难道还有把钱往外推的吗?”
很多人附和此人疑问,有人怀疑她过分善忍,是在以退为进地博同情,其实想要更多的人出钱。
珍卿就再解释一句:
“我是启明教出的学生,自然知道先生们的心性,我们只需一碗水活命,不需一湖水干看着。
“再说了,艰难困苦,玉汝于成,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珍卿话音不由顿住了,她思想倒是没有滑坡,但刚才情绪太过激动,她嘴皮子有点滑坡了。
施先生惊讶又好笑,然后提醒她快走出去
外面有人重复她的话:“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有人大声拍手喝彩吹口哨,说不愧是梁士茵的学生……
然后外面人们喧哗起来,还有不少人乱嚷着,说要见“卜小姐”庐山真面。
主持人嚷着肃静,但场面明显有点失控了。
施先生的荀学姐,一左一右地赶紧带珍卿走。
在热烈的欢呼喝彩和掌声,头脑发热地走下了舞台……
荡气回肠的讲演过后,珍卿直接从侧门出培英,施先生一路拉珍卿出来。
施先生出门才放肆笑,问:“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又是你启明学校的独创吗?”
珍卿气喘嘘嘘地站定,见一个颀长挺拔的身影,就站在南边一辆汽车后面。
珍卿惊喜地跑过去,拉着三哥问:
“三哥,怎么是你来的?”
陆浩云扒拉她的湿刘海,笑容可掬:“其实,我是想听你的讲演,可是晚了十分钟,怎么样?观众喜欢你的讲演吗?”
慢悠悠走来的施先生,颇为欢欣鼓舞地说:“除了学校的录音机,有两家报社也运来录音机,他们准备以后做成唱片,像音乐唱片那样传播呢?”
陆浩云表情温煦,眉眼间笑意含蓄,他的目光似有若无地,掠过小五跟他先生太小的距离。
适才他们从侧门出来,这位姓施的先生,就抓着小五的肩膀,凑得那么近地说话。
陆浩云有微妙的不快,
传统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