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冯次长虽说油嘴滑舌的,但对珍卿既不以势压人,也没有一句重话的,而且还给她带了礼物。
珍卿伸手不打笑脸人,只好给他写了四五幅字。
珍卿以为这是个小插曲,并没有多在意,这一天就赶画稿中度过去了。
真是没有料想到啊,其后的一个星期,谢公馆每天都有各种客人登门。
有点文化的亲戚朋友,或者愿意附庸风雅的生客,来到谢公馆里,总说要见见贵府的五小姐。
珍卿只要在谢公馆,总要被拉出去溜溜。
让珍卿挺纳闷的是,好多她不认得的人,竟然好像都知道她——她都不晓得,什么时候传出这偌大的名声。
一跟人家扫听才知道,除了杜教授和他朋友,总跟人谈起珍卿的趣味言行——让她在文化界,知名度变得更高。
上回求过字的冯次长,提起谢公馆的五小姐,也总跟身边的人一通嗨夸,现在官面上的人,不少也晓得她了。
这帮人出于各种心态,拜访谢公馆的时候,就多半会带着礼物,来谢公馆就非要见见珍卿不可。
珍卿被拉下去溜的时候,各人的兴趣点不相同。
相当一部分女性同胞,喜欢扯着珍卿瞎聊天,对她的身世经历很感兴趣。
文化界的叔伯阿姨们,也喜欢扯着她瞎聊天,反正东提西问的,问完了高兴得很,就把珍卿大夸一通。
还有的附庸风雅的商宦,跟珍卿扯几句就没啥话说,就请珍卿写写画画一下,要带她的墨宝回去。
……这样弄了有十来天,扰得珍卿烦不胜烦。礼拜天休息的时候,时间总被轧断,干正经事效率很低。
珍卿是出离了愤怒,提笔写了一篇小文——《告访客书》:
敬告诸长亲贵友:
愚辈晚生近有一苦,连日块磊胸中,不吐不快。
今试为众人一言之,文辞粗陋,激愤不知所言。望诸前辈不吝瞬暇,试一读之。
余十数岁在桑梓,初入书法门径,为蒙师谬赞于家祖,曰“来日大可造就”。
家祖望女成凤,将我师鼓吹之言,信以为十分然。
由此,日携余之手书墨迹,播视于族人邻里,以示夸耀之意。
乡人亲属以家祖辈高,对余小儿涂鸦之作,莫不屈指夸赞,滥言虚颂。
家祖得意扬扬,愈加炫示乡民之间
时至年节之间,村人乡邻自携纸墨,请余书画楹联门画,来往者络绎于门庭。
余日间须作功课,又为求书者所累,云窗疲劳,左支右绌,日不能尽情餐饮,夜不可依时归寝。
遂告请家祖免于应酬。
家祖以女孙学有所成,光耀门楣,迎来送往,顾盼自矜,求书画者皆来则不拒。
余于是每日晨兴,于窗前诵书,大念王荆公《伤仲永》篇,翻来覆去,抑扬顿挫,十数日间不辍。
家祖因怪之曰:“何故长日念诵?此篇是否极难?”
余答曰:“千古名篇,自当常念诵,师言大有裨益。”
家祖每日踯躅窗前,思疑不解。
遂命余录《伤仲永》全篇,问于族中博学后辈,后辈询事之始末,大笑与祖父解说之。
家祖恍然有悟,默默而归,向余未有多言,其后,每拒上门求书画之人,余遂纾然大解。
家祖少入私塾启蒙,自来学问稀松,不通文理世故。闻仲永之伤,而能幡然自省,闭门拒客,吾少年时深感之矣。
望诸尊客长辈明察,余正值青春少年,为求学之要害关头,三更五更犹恐虚度,,却要应酬各界人士,无谓妨害学习之机,实在苦不堪言。
若诸亲长贵友,能体晚辈求学之迫望,遗余于悠闲书窗之光景,余诚心拜谢前辈海涵。
若不能,愚生晚辈,当尚无方之民,效仿悬榻青眼之故事,勿谓言之不预也。
……
先讲杜太爷没啥学问,都知从仲永那里吸取教训,顺势请访客们体谅她是个学生。
而如果不体谅的话,哼哼,就别怪她没有好脸色,到时候别说,本人没有提前告知。
珍卿写完这个小品文,又用中等纸誊抄了两份,命家里的管家佣人收着。
珍卿交代他们,来客只要说是来见她,就把这个《告访客书》,交给客人们看,说五小姐在用功,不能见任何人。
吴大哥第一个不赞同,他读珍卿这个《告访客书》,觉得有点太轻狂了,恐让客人观感不好,对谢公馆名声不利。
就是陆三哥、吴二姐,无条件地支持珍卿。杜教授觉得此事大有趣,他对这种事是乐在其中的。
结果不出珍卿所料,来谢公馆的客人,多是读过书的人,都知道《伤仲永》怎么回事,读完珍卿写的“告示”,多是付之一笑,倒不强求要见五小姐。
很多人看了她这篇小文,不但没有骂她骄狂放肆,反而援为妙闻奇事,引得人们众口相传,还把这件事传扬出去了——只不过对着人的时候,不一定能对号入座罢了。
连杜教授都被众人吹捧,成了教女有方的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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