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冲动决定是要不得的。”邱平摇摇扇子,“你们三个人都要记住,做任何决定都要想想,自己能不能接受决定所带来的后果,行一步想三步,凡事得三思。”
问完程瑞,时间还早,压力又给到了叶问的头上。
关于叶问的事,也是一件邱夫子从叶老爷子那儿知道的趣事,据说是叶问在十二岁时,叶家有一管铺子十分出色的管事因犯女色被叶问知晓,当即打了板子放逐出了叶家。
尔后,那蒸蒸日上的铺子因换了一个管事,生意大不如前,后由换了一个,因那管事决策失误,这铺子营生便就此跌落千丈了。
“确有此事。”叶问点头,“我叶府有明文规定,管事不得出入青楼瓦舍,他当初入瓦舍被我抓住,我按府规将他逐出家门,为按规行事。”
“至于后来铺子换了管事便不行了,也是因为后头识人不清,跟前面这件事并无关联。”
叶问坚持要把两件事交割。
陈延觉得叶问说的有道理,程瑞为商家子,知道经营能人难得,不过按规行事也没错。
邱平点点头,“按律按规行事怎么会错呢?你们说得都没错。”
“那关于叶问之事,我们暂不讨论,老夫想问先问问你们另一件事。”
“夫子请问!”
“你三人夙兴夜寐,日夜苦读,无论寒冬酷暑,皆手捧书,愿蟾宫折桂,所为何?”
“是醉心书途一心向学,还是想来日为官?”
于此事,叶问的心很坚定,“自然是想为官一方,造福百姓。”
哪个读书的人没想过来日为官呢,陈延和程瑞在迟疑了一瞬后,也说:“来日为官。”
邱平点头,“既想为官,便要知道,官途难为。”
至于如何难为,在邱平先生问出下一个问题之后,三人很快就感觉自己被为难了。
问题还是叶问之前那个问题的骨架,只是上面的皮变了。
邱平道:“现叶问官至监察御史,巡视府城,至某县,发现该县县令狎妓,但该县县令御下有道,治下有方,可无论该县令功绩如何,按律,官员狎妓当免职。”
“叶问秉公执法,免了该县令的职位,后,朝中委派新任县令至此,该县令鱼肉乡里,欺上瞒下,至百姓民不聊生。后,有百姓得知之前的‘青天大老爷’是叶问带走的,乡民皆辱骂叶问识人不清。”
他偏头看向三人,“此何解?”
三人懵了。
毫无疑问,叶问按律秉公执法是没有错的,但……
由铺子变成了人,识人不清损失的便不再是冷冰冰的银子,而是鲜活的百姓。
但不处理,或视若无睹,好像又对自己的‘三观’发起了挑战,有人违律,我也可以视若无睹吗?因为他做了好事,所以……便可以抹去他做的坏事?
许久,三人仍未言,邱平笑了笑,“这就是今日最后一个题目,我看了下还有半个时辰的时间,你们三人可以自己讨论一会儿,我过两盏茶的时间回来看看。”
“……”
这样的讨论太过于艰难,过了两盏茶的时间,大家也没有厘清一个所以然。
其实,这本身就是一个没有标准答案的问题。
邱平想要的,只是三个少年好好思考,“将来若入官场,没有非黑即白,律法亦有浮动空间,不可完全按律行事。”
三人思忖良久,到点之后,才一脚深一脚浅下了山。
这样的询问,实在太过刁钻,好在邱夫子也不是日日上这个课,一般是每个月来上这么一两次,其余的时间还是正常问策论、问诗歌。
本月下旬轮到问陈延的时候,邱夫子提出了的问题如下:
陈延现为大理寺官员,现审理了一桩昔日同袍的贪污案,众所周知陈延与该贪官关系极好,现贪官被判秋后问斩,已知由于该贪官曾立下汗马功劳,陛下未曾处理他的家眷。
日前犯官家眷求到了陈延头上,不为求情,只为求陈延令她们私下见一见那犯官,全他在上黄泉路前唯一的心愿,此刻,陈延该不该应。
学过成宇律的都知道,死囚非诏是不允许探视的。
若遵循律法,不允家眷探视,周遭同僚知道后,难免会觉得陈延为官冷血,连如此方便之门都不愿意开,不堪为友。
若不循律法……
陈延看邱先生这样举例,心里揣测,偌大的上京城定然是发生过此类事件,开这样的方便之门,定然是阳光下的秘密,人尽皆知。
所以,他当日回复邱夫子的是:会应。
……
陈延觉得,从某种角度上来说,邱夫子开这样的课,是在教他们当官以后,偶尔是可以不按律法行事,以及天下少有光明磊落的官,要懂得忽略一些官员身上的瑕疵。
不得不说,太真实了。
这样真实的教学一直持续了整年,直到十一月,陈延三人才被彻底放过。
据邱平自己说:现下你们对将来要走的那条路已经有了浅显的了解,之后,我便会教你们如何走上那条路。
传统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