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莫不是闭关闭了百年?”弟子丁奇怪道,“为何不在宗门闭关?我宗灵脉一向令世人艳羡。”
弟子丁此话一出,弟子甲乙丙同时陷入微妙的沉默,彼此对视:懂得都懂。
“师弟,你的消息有些落后啊。”弟子乙勾住弟子丁的脖子,附耳道,“你瞧道君前辈的脸色,是否有一丝疲惫?”
弟子丁点点头,疑惑不解:“区区御剑,化神道君怎会劳累呢?”
弟子乙:“若是从西漠一路御剑回东海,一刻不得停歇呢?”
“这——”弟子丁瞠目结舌,“换做是我,体内灵气怕不是要被抽干。”
“道君的能力自然撑得住。”弟子乙道,“不瞒师弟,西漠王朝新上任的周贤是吾之友人,他前天才发消息给我,说终于到了西漠。”
“三天。”弟子乙竖起三根手指,“道君赶路三天两夜,风尘仆仆回宗。堂堂化神道君却要一路御剑回来,仿佛宗门设立在各个城市中的传送法阵像个摆设一样,你说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弟子丁傻傻地问。
“当然是因为国师工资低!”弟子乙一锤定音,“西漠王朝虽会供奉金银,可我们修士最需要的灵石他们拿不出来!宗门又一向视西漠的任务为外派放逐,工资低得连宗主峰一条狗半年的骨头都买不起。”
“没有工资,上哪儿供养传送法阵?用不了法阵,岂不是只能自己御剑回来?”弟子乙叹息道,“太苦了,这竟然是一位化神道君过的日子,太苦了。”
唯有贫穷永远能引发共情,弟子丁心有戚戚,顿时同情起可怜的前辈。
“元婴期被放逐西漠,拿了百年微薄的工资,突破化神后风尘仆仆赶回宗门,接替她职位的竟只是个筑基后辈。”弟子丙咂舌,“宗主这事做得太不地道了!”
“我听闻前辈从前只是一位外门弟子,行事颇为低调,从不出头掐尖。”弟子甲加入群聊,“她今天回宗却声势浩大,不知其中有何深意?”
“不仅声势浩大,还穿了一身素白。”弟子乙神色一凛,“难不成、难不成道君是来给宗主送葬的吗!”
弟子乙的猜测宛如流感蔓延,瞬间占据了凌云剑宗百分之八十的弟子的思想。
就连徐宣阁见到令梨第一想法也是:好白的孝服!
……令梨不该嘴馋吃掉那锅鸡血拌饭的,她就该在衣服上写个血红血红的冤字。
宗主没有误会太久,白衣剑修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宗主峰,黑沉的眼眸看向百年不见的师妹。
徐宣阁:懂了,你们两个是一伙儿的。
为什么宿回云一身白衣给人高岭之花凌然不可侵犯之感,令梨却怎么穿怎么像要把人送走的孝服呢?
徐宣阁久久思索,只能归结于令梨的个人气质。
一种魔性的气质。
魔性到徐宣阁次次见她,她不是在搞事,就是在预谋搞事的路上,受害者不知凡几。
“弟子令梨。”徐宣阁先声夺人,“汝在西漠百年,突破化神为何不告知宗门?”
令梨瞅了他一眼,翻出手中的长老令。
徐宗主:“……”行,他重来。
“令梨长老。”徐宣阁咬重尾音,“汝久不归宗,眼里可还有吾这位宗主?”
他问得直白,令梨爽快回答:“没有。”
徐宗主被她的直白哽住,令梨不紧不慢地挽起袖子,抖了抖身上雪白的衣衫,语调陡然转为凄凉。
她一甩袖袍,纯白衣衫衬得令梨宛如一朵经历风雨捶打仍然顽强不息的小白花,配上没有技巧全是感情的控诉,令人肃然起敬。
“自入凌云剑宗起,我日日练剑不辍,在外门百般磋磨,不忘大道之心。”
令梨以袖掩面,悄悄摸了两滴露水在眼角:“谁曾想风云变化,一朝不测竟沦为魔域通缉罪人。我自知宗门绝不肯保我,只得体贴自行离宗,去寻一线生机。”
“寻寻觅觅,兜兜转转,我匿名拿下金鳞城风云会魁首,侥幸回宗。宗主您明知我不好暴露身份,却还是企图把我献祭给那年招生办的宣传部门,我以死相逼,又得师兄劝阻,才勉强保留清誉。”
“为躲避魔尊追杀,宗门指引我前往南疆谋夺仙府,谁曾想薄念慈竟亲自前往蜈城,我宛如羊入虎口般自投罗网。幸得魔尊与我十分投缘,没有发生无法挽回的惨案。”
“好不容易结婴,我又领了宗门任务独自前往偏远荒凉的西漠,与凡人王朝厮混了百余年,终于等来接班人,却发现百年的加班费不够本命剑做一次保养的花销。”
令梨一口气把藏在袖子里的露水都洒到脸上,又借着袖子掩盖狠狠揉红眼角,用力掐了两把大腿,语气愈发如泣如诉。
“我如何待宗门,宗门又是如何待我?”
“凌云剑宗,究竟有什么值得我留恋?”
她抬起脸,湿漉漉的黑眸光茫微弱,眼角红痕醒目,周身的气息动荡不安,似有入魔征兆。
徐宣阁胆战心惊,刹那间,他仿佛回到了许久之前,徐宣阁收到隔壁上清仙宗宗主的传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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