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发如瀑落下,她牙齿咬住无处安放的发簪,半俯下身。
薄念慈的尾指如愿以偿勾住少女的发丝,绕在指根缠了几圈。
咬着发簪无法说话的令梨瞥了薄念慈一眼,态度明显:我真的要开始了,你再提什么要求我都当王八念经不听不听。
为了避免随口接话上了薄念慈的套,令梨决定手术后再松开牙齿咬住的发簪。
“今天应该是他人生有史以来第一次做手术,紧张很正常。”令梨宽容地想。
她小时候紧张也喜欢揪东西,不是把兄长大人的衣角扯得皱巴巴,就是险些抠掉兄长大人手心一块肉。
薄念慈只是想揪一揪她的头发罢了,拿去,不用客气,令梨很大方的。
半俯身的姿势缩短了令梨和薄念慈之间的距离,她的长发缠到了他尾指上,更不能仰头后退。
中间留下的空隙勉强够令梨持剑,但凡剑术差一点点,这手术今天别想做。
黝黑的剑锋悬停在少年劲瘦的小腹上,离割到皮肤仅有一根头发丝的距离。
森冷的剑气激起了身体自我保护的意识,蜂拥的灵气瞬间凝聚屏障,又在主人刻意的控制下缓缓消散。
令梨敛目,眼中落入一串细细的血珠。
紫烟的效果想来是极好的,剑下的躯体细微颤抖着,凝出晶莹的汗珠,却远不到因疼痛而抽搐的程度。
身不由己出生在薄家,被连累着受这样的苦,令梨轻轻叹息。
血色漫开,切口细如发丝。
剑这种武器,天生是为了切开什么而生的。凡是剑修,大抵都有迷恋切割触感的癖好。
令梨喜欢切西瓜,刷刷刷切成均匀的西瓜片,她也喜欢切土豆丝,根根几如透明,切易碎的豆腐,切成形如雕花的艺术。
更多时候,她切割生命。
滚烫的,匀称的,肉感十足的生命。
“……”令梨慢慢呼出一口气。
她修杀戮剑道许多年,要说心性没有被影响是假话,剑出无悔,哪有说停就停的道理?
“哐当。”
长剑被置于一边,令梨散落下的发丝沾到血,她素手挽到耳后,指腹捻过黑发,留下迷离的血痕。
医修真是个血腥的职业,令梨一边继续手下的动作一边想,她持剑杀人时都不像现在这般,双手沾满一个人的鲜血。
令梨尽可能轻柔地处理薄念慈身上的伤口,见准备的差不多了,她抬手卷起一道风,被捆得严严实实的本家金丹真人落入她掌心。
人还在昏迷,很好,方便挖丹。
令梨松开牙关,捏住口中素簪的一端,划开昏迷真人的丹田。
发簪尾端是个钝角,划破皮肉不算利落,令梨一言不发地加重了手里的力道,不在意金丹真人留了多少血。
用上本命剑,预先火烧消毒,紫香遮盖痛觉,那是薄念慈才有的待遇。
“血亲的金丹不会太过排斥你。”令梨低声说,“但最开始的时候最凶险,你要撑住金丹的排异反应。”
说话间她任由被废金丹的本家人倒在地上生死不明,飞快穿针引线,线头含在嘴里一抿一拽,穿梭落针。
令梨走针走得极其漂亮,指尖翻飞如蝶,又稳又快,精纯的灵气泉水般自她的指尖淌出,滋润伤口。
到这一步,令梨的工作已经结束了。
她熟悉这套流程,如果是薄山岳等人躺在手术床上,令梨只会一边甩掉指尖的血去净手,一边冷眼旁观他们痛苦地熬过排异反应。
该做的她尽力做了,不属于她的部分不归她操心,最多口头鼓励他们两句。
令梨不冷血,能帮的忙她一向都帮,但收服金丹这档子事外人怎么插手?难不成要令梨临时夺舍,替他们熬这一遭?
口头鼓励不满意,想她临场编一篇鼓舞人心的心灵鸡汤也不是不可以,医疗费多加三成。
薄念慈用不着医疗费,令梨擦掉他额头的汗珠,不妙地看到他微微涣散的红眸。
还是太勉强了吗……
不,令梨瞥了眼倒在地上的本家人,是这家伙的金丹不中用。
她提醒薄念慈,一定要挑本家极富盛名的天才下手,换丹对象天赋越高越好,越高与他越贴合。
幻境中有名有姓的对象都是薄念慈年少时记得的人,他绑来的这人想必是少年薄念慈来到薄府后听说的本家天才。
在当时的薄念慈心里,本家高不可攀,本家都重视的天才定然货真价实。
“区区一个家族认定的天才,哪能和名震修真界的魔尊媲美。”令梨叹气,“萤火安敢与皓月争辉?”
薄家能诞生一个薄念慈已然耗尽家族气运,偏偏出生在受尽钳制的旁支。
“没事的,没事的。”令梨反复擦净少年额上的冷汗,轻声哄他,“保持清醒,熬过这阵子就好了。是这人的金丹配不上你,待你将金丹淬炼凝实,便是你的东西了。”
令梨看得分明,是薄念慈的身体在排斥资质配不上他的金丹。
但这已经是他们能寻到的最好的结果,
传统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