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琅点点头,又问:“我在荆州拜会陶公时听说宁州大乱,他几时去的宁州?”
“这却不知。不过门房有收到这位谢郎君的拜帖,公子若想知道,应该可以当面问他。”
谢安的拜帖?
王琅眨眨眼睛:“拿来我看看。”
不一会儿,写在蚕茧纸上的拜帖呈到王琅面前。
她拿起来翻开看了看,字是一笔流丽的行书,勾连间有点王羲之的风格,但又不完全效仿,看起来十分赏心悦目,毫无疑问下过一番苦工。
王琅在王家生活日久,受王家喜爱书法熏陶,先赏完了字迹才去看内容。除了寻常拜帖用语之外,他额外提到游览宁州期间受人所托,有东西要转交给她,询问是否能送到府上。
王琅想了想,提笔写了封回信。
五日之后,少年一身白衣如期造访。
因为事先得过她的嘱咐,没有让他像初次拜谒的人一样在门口等待,而是直接带他来到会客室,王琅也就因此错过了从人古怪的脸色,毫无心理防备地见到了少年本人。
王琅:“……”
电光火石之间,以往的许多疑惑全部得到解答。
她甚至想起这个人历史上屡次拒绝征召,用的借口都是身体抱恙,装病装得毫无诚意。
沉默片刻,还是她先开口:“无名之辈?”
苍山负雪
算上前年腊月她着男装替兄长做傧相的那一次, 谢安已近两年没见过她,对她的直观印象还停留在她于寻阳任职期间,只花半日便调查出他的行藏, 将他堵截在船上。
她那时少年贵胜、谈笑睥睨的风神姿态,让谢安至今记忆犹新。
此刻重见, 那种让室外阳光都黯然失色的光辉隐藏起来, 仿佛一夜之间风雪骤至, 掩盖了曾经葳蕤繁茂的青山。
他心中一恸, 准备好的说辞全化为空白, 只想着不知能为她做些什么,直到她先开口才回过神来。
“比之公子,自然只能算无名之辈。否则今日当是公子来拜谒我, 非是我拜谒公子。”
说完立刻便有些后悔。
他今年以清谈在建康扬名,说话习惯性带上几分咄咄逼人,锐气尤胜。这是因为清谈是多人参与的活动, 想拥有善于清谈的名声, 一定是在清谈中胜过他人。
倘若对方心情不错, 这样的回答会显得机警有趣,但既然对方正处在哀痛之中, 这样答话未免很不合适。
他越想越懊恼, 表面上却并不表露,低头自袖中取出一册薄薄的集子, 双手呈给对方, 声音放缓:“本不该此时打扰公子, 只是顾虑他人一片心意, 不可不传达, 且或许对公子有所助益。”
见她眉毛微挑, 自己接了拿在手里,没有交给从人收起,他心情微松,适时介绍道:
“我至益州有幸造访李夫人当面,席间谈起公子之事,夫人托我将此集带给公子,道是她掌管宁州三年期间所做笔记,后来又陆续增补了一些心得见闻,虽然不足以成书,庶几有一得之愚。”
他在益州听说李秀事迹以后,对于世人竟不知道宁州出过这样一位刺史感到非常可惜,也很想亲眼见一见这位曾经做过三年宁州刺史的夫人,听听对方的言论,于是费了一番心思接近对方。
益州已被成汉占据多年,双方是敌国,直到在交谈中确认李秀心中还以晋人自居,他才敢透露自己的身份,并因此得到了这本李秀亲笔所书的笔记集。
他心里十分高兴,但说出来不免有邀功之嫌,于是绝口不提自己得到集子的经过,好像只是游玩途中拜访了一下当地名人,顺路替人捎了封信。
可惜这话并不能误导她,便听她问:“多谢郎君。金玉良言已然可贵,心意更加难得。益、宁偏远,又为李贼窃据,郎君如何想到去彼地游历?”
谢安脸一红,没好意思说自己的初衷是去搜罗罕为人知的志怪奇闻,充作和佳人聊天的谈资,这才故意跑到偏远的巴蜀。结果游历途中发现成汉政权治理下的益州远比想象中有趣,有段时间乐不思扬,若非碰上成汉进攻宁州,可能还会再多玩一两个月。
定定心神,他道:“今日之益州有类汉末之益州,固然偏远险阻,但也得益于此,内部颇为安定。只要事前做足准备,便于行在扬州都无分别。”
于是又和她说起益州之行中的所见所闻。
从剑阁说到滇池,从孔明庙说到都安堰,从犀牛说到白象,从蜀锦说到巴盐。
他旅资充足,随从也多,想着难得出一趟远门,顺便从扬州带了些香料等物跑了一趟,结果最后到家一算,不仅没花多少钱,还置办了大量巴蜀特产带回扬州,一部分已经送给家人作为远行礼物,一部分自己留了下来,想着其中有几样东西等她出孝以后找机会可以送给她。
忽听她问:“郎君在益州,可知成汉李氏在益州民望如何?我听闻成主李雄于战中旧疾复发,何以宁州依然失陷?”
谢安的头脑稍稍冷却了一下。
士子轻言时事,很容易招来杀身之祸,所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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