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从怀里摸出一枚玉环,放在掌心递了过来。
我既媚君姿,君亦悦我颜。何以致拳拳?绾臂双金环。
男女陌路相逢,一见倾心,无法事先准备相互酬答之物,只能解下自己身上的衣物与随身玩赏之物,聊表情意。
然而他已经先说了“无物则无凭”,知道她根本不会留下任何可能成为把柄的物品,却依然将自己的贴身之物送出,与其说是为了纪念两人相遇,倒不如说是主动将自己的把柄送到她手上,表达自己不会乱说话的诚意。
王琅看了看他手中的玉环,又看了看他宁如静水的黑眸,终是伸手接过:“佳。”
我见青山
将时间倒推两个月,回到苏峻之乱后的第一个腊月。常住会稽东山的谢家人启程前往建康,与作为京官留守都城的一家之主谢裒团聚。
晋人重视腊日,就如今人重视除夕,民俗上以腊日作为阖家团聚之日,漂泊在外的游子会尽可能赶在腊日之前返回家乡,全家一起祭扫百神与祖先,置办年货,迎接新年。
谢裒的长子谢奕考虑到丧乱影响,没有如往年那样带上束帛到建康,等着从各地云集的商贾手中采办年货,而是先在会稽置办好食物酒水、衣帽鞋袜、辟邪道具等物,用木箱装好随行运到建康。
这时候已经被拔擢为司徒府西曹属的谢尚也到叔父家拜访。他姐姐谢真石年中嫁到褚家,往后都在夫家生活,不再和他一起过腊日。他一个人孤零零在建康,平时有朋友倒不觉得寂寞,腊月宗亲相聚的时候却难免被对比得形单影只,格外孤独。
几个堂弟一来,他可算有了能说话的人,因此第一天就到叔父家与堂弟们聚会宴饮。
堂兄弟几人感情亲厚,半年不见也不觉得生疏,闲聊了一阵建康城内的变化与现状,谢据先忍不住向他打听:
“听说小王掾经常往返于石头城与建康,不知这次能否有幸见到。”
此话一出,就连还在稚龄的谢石都被吸引,询问起来比二兄谢据更加直白天真:“仁祖兄长在司徒府做掾属,是不是经常能见到小王掾?她和家里有往来的几位女郎相比怎么样?”
司徒府已经有两位王掾,分别是太原王氏的王濛与王述,王琅比两人年龄小,建康人喜欢称她小王掾,以示和另外两位王掾的区别。关系亲近之人则会称呼她的表字琳琅,谢尚就是其中之一。
“琳琅她……建康现在一般将她与后汉的和熹皇后或是中朝的文明皇后相比,又觉得都和她不是同类,只是找不到更合适的比较对象。”
谢尚先回答完幼弟略有些冒犯的问题,让几人对王琅的认知不至于存在太大偏差,随后看向谢据,回答几个堂弟都关心的问题:“王家为她争取到了保留军号,驻扎在石头城练兵。从石头城到篱门的路程她通常骑马,进了篱门以后王家会派人接她,再想见就要进司徒府,所以建康人都喜欢在竹格渡附近看她骑马,或是大风天到朱雀航边碰运气,寄希望于狂风吹开帷幕,让观者有机会一睹玉颜。”
谢石拍手道:“冬天风大,吹开的机会是不是大些?”
这话说得几人都忍俊不禁。
谢万直接笑他:“冬天风是大,可冬天的步障也厚,哪像夏天,没有微风也轻薄透明,人影绰绰。”
谢安也在笑,但神色比胞弟柔和,并且看向谢尚,转移话题为幼弟解围:“王丞相将小王掾的剑舞与仁祖的琵琶并称双绝,会稽的士人如今都在争论,到底小王掾的剑舞与仁祖的琵琶哪个更胜一筹。”
谢尚微微讶异,随后摇头道:“我不过是恰逢其会,为她配合罢了。真论起来,还是观她的剑舞有感而发,这才于琵琶的领悟更进一层。”
谢万向来喜欢这位从兄,听得很不服气,正声反驳道:“仁祖何必如此自谦。她当日是有备而至,不知准备了多久,仁祖却是即兴唤人拿琵琶相合,事先没有与她做过任何配合,这样还能融二为一,当然是仁祖的技艺更高超,用琵琶曲在包容她的剑舞。”
谢尚不料他如此高看自己,以至于连他本人的判断都认为是在自谦,顿时也不觉莞尔,解释得比往常更加详细:“承蒙阿万看得起,不过我虽然不曾与她事先有过配合,但也不算对她全无了解。王允之每次与我见面,必然要夸耀他这个幺妹,阿姊在会稽和她交往,也常常说起她的事迹,因此早预想过符合她风格的曲调。只是她这个人生来不凡,每每能超越人的想象。若非那时受她的剑舞触动,弹弦运指如有神助,根本不可能跟上她的步调。后来王濛跟我说起她的剑舞,用了「神妙飞扬」四个字,我以为是极贴切的形容。”
谢奕听得起了兴致,也插话道:“如此说来,仁祖与她算得上渊源颇深,在建康往来酬答,雅相友善的传言也是实情了?”
往来酬答,雅相友善吗……
谢尚想起两人在淮水边漫步,对方一本正经那句“真石让我多照顾你”,当时又羞赧又好笑的情绪重新浮上心头,耳根不由也有点发热。
他拿起酒杯,掩饰性地饮了一口,无意间发现谢安正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他手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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