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我作了恶梦。
我又回到旧日的中学校园,身旁满是同窗三年的同学。
老师在台上说要分组报告,可是我却找不到任何人和我一组,儘管因为人数的不能整除,老师特别说某几组可以多一个人,但当我走过去熟悉的伙伴身边时,那个女生却把我用力推开。
我知道她是谁,不过我不想面对现实,我甚至没有勇气质问她为什么。
何仅泓坐在位置上,每个人都带着厌恶的表情看着他。而其他班上没分到组别的男生聚在一起,嘰嘰喳喳的好像在说不要靠近那个病菌。老师发现我一个人孤零零的,便问我说我能不能够当他们那组的组长。
当老师笑着问我这个问题时,我看透了她内心的疑惑与不解,不明白为什么我会找不到组别。
不只老师不明白,我也不明白,我也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可从来没有人能够清楚的回答我。
我答应下来,一个人回到座位,无精打采的趴在桌子上,透过眼角馀光,我能看见那个女生和其他人勾肩搭背,灿烂的、清脆的笑声响彻云霄。她的同伴不安的指着我的方向,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不过她摇摇头,嘴型好似在说:「她不会介意。」
我笑得很难看,我应该要看清,我理当已经习惯,但此刻的我真的没办法忍受,心脏跳着跳着泛起了疼,泪水如洩洪似的爆发开来。
「你们每次都这样,都只想到自己!我做错了什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朝推开我的那个组别大吼,「不是答应过我要和我一组的吗?不是说好我们是朋友的吗?你们每次都排挤我以为我不知道吗?你们每一个都这样,都这样……」
话说到最后,我已泣不成声,班上同学被我突如其来的崩溃吓傻了,甚至是老师也没有斥责我。下课鐘声正好响起,我不知道该怎么在班上待下去,便离开了。
我听见背后一个男生跟老师说我能和他们一组,而我同时却也瞧见,那个女生比谁都还要冰冷的目光。
我逃跑了,心塞的疼,只留泪水将我淹没。
醒来的时候,正好是半夜,乌漆嘛黑的一片,整个世界彷彿正在沉睡,清醒的,只有我。
好久没有忆起这件事了,它发生在我中学二年级上学期的时候,我最忧鬱的一段时光。
若论中学生涯,我实在说不出到底是痛苦比较多,还是快乐比较多。我只知道,不论是何种型式,它早已深深的,刻划在我脑海里。
擦了擦额上的汗水,睡意全失的我拿起手机看了一下时间,我顺手点进去聊天室,发现只剩零零落落的小猫两三隻。
徐禹笙学长的头像还亮着代表上线的绿灯,我皱起眉头,心中纳闷他怎么到现在都还没睡。
『学妹,这种时间该睡觉囉!』忽然的,学长的讯息就这么跳出来,我吓得手机差点滑落,学长大人,你有资格说我吗?
『学长才是,这么晚还没睡呢。』
『要睡了要睡了,刚刚在赶地科报告呢。熬夜的话会长痘痘,隔天上课还会打瞌睡喔。』
『学长最没资格说这话的人是你吧。』我的眼皮重重的,打字开始出现错字,害我要删掉好几次重新回覆。
似乎有读心术,学长察觉到了我的睡意与力不从心,『乖乖乖,学妹晚安。』
『晚安。』
我翻了个身,原先冰冷消沉的心头顿时一暖,想着徐禹笙学长跟我说的晚安,把噩梦赶出脑海。
或许是因为太累了,用不着多久,周公又来拉着我下棋了。
其实我一直很害怕老师说自由分组,每次都希望能够抽籤决定,因为这样我就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同学们总是嘟嚷着说现在是民主社会,他们想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度过美好时光,可是我的心中,没有那个人选。
我很羡慕那些光靠眼神交流,或是当老师宣佈完的当下,马上就有组别的人。我每次露出善意的微笑想要去接近,他们回应我的永远是:抱歉。
我笑着摇头说没关係,是那个女生曾经对我伸出援手,让我感觉自己抓到了一根浮木,我以为自己终于能有心灵相通的伙伴了,以为再也不用胡思乱想担心受怕了。我把我所有的真诚和喜怒哀乐与她分享,我们一同歌唱着度过那段秋冬。
我甚至还清楚记得,在快乐的共度一段时间后,她第一次拒绝和我同组。
我甚至还歷歷在目,在第一次放她自由后,第二次的冷言冷语。
我甚至还记得一次心伤之时,她终于回到我身边,细语呢喃的安慰我。
而,我也记得,那次温柔陪伴后,她笑着告诉我,她从来没有把我当作过朋友。
在她心里,我从来都称不上是朋友。
她说,我没有做错过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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