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纸笔来。”
谢坚去一旁捧笔墨,苏镰便道:“还记得些许——”
待笔墨奉上,苏镰先在案前写下三张药方,晾了晾墨渍,将药方交给秦缨,这才道:“当年的瘟疫,是从七月中开始的,一开始在城外战场上扩散开来,陛下知晓后,便令城门紧闭,不准外人随意出入,但坚持到了八月中,瘟疫还是传入了城中——”
“当时闭城月余,虽等来了援军,但老百姓们过的也十分凄苦,大家没有多余的药材,瘟疫扩散后,全靠着官府组织人手救援,当时陛下与宗室百官,征招了一座民坊用来理政居住,公主和侯爷分得了一座两进的小院,瘟疫出现后,各家各处关门闭户,太医院也有座专门的宅子,距离陛下和太后所住的丰州刺史府极近。”
苏镰微微眯眸,“小人最后一次见到公主,是在那年九月初,当时城中潜入了刺客,还摸到刺史府与御林军交手,陛下和太后都受了惊吓,公主听闻之后,是去刺史府探望太后与陛下的,当时深秋天凉,瘟疫救治也初见成效,只要打败叛军,似乎这场劫难便会过去。”
“可大抵过了七八天,小人忽然听闻公主和世子染了瘟疫,太后心急不已,让老爷负责替公主殿下看病,那之后每日小人都要跟着老爷去公主的宅邸,但都只是在门外等候,老爷自从给公主看病便忧心深重,小人看他如此,便知公主和世子的病不好治。”
说至此,苏镰看了眼秦缨,有些不忍心,“先是世子年纪小,支撑不到半月便病故了,那时天象生异,九月下旬便下起大雪,其实严寒是好事,会减慢尸体的腐烂,亦会减慢疫病扩散,小人当年见大雪来得早,便想着这场瘟疫必定能早些结束,可没想到入十月,公主的病情越来越严重,终是未挺得过去。”
秦缨牙关紧咬,呼吸也沉重起来,她仔细看了两遍药方,因不通医理,也瞧不出什么来,而苏镰虽会识药看方,但他所学粗浅,也不能证明药方无错。
她将药方收好,问道:“我兄长和母亲故去之后呢?”
苏镰沉声道:“若是寻常,老爷多半要受罚,但自从八月瘟疫传入城中,每日都在死人,老百姓死的不计其数,王侯宗室的、百官家里的、宫女太监们,亦日日都死不少人,说句不好听的,小人和老爷都麻木了,太后和陛下也知道老爷是尽力而为了,再加上大夫本就不够用,哪敢再惩处老爷,因此只罚了老爷俸禄了事。”
“当时叛军还未大败,世子和公主又是染疫病而亡,因此实行了火葬,后来又与叛军对峙了两月,直到腊月初,他们才彻底溃败,那个年是在丰州过的,丰州连日大雪,城中补给不足,自然是再凄楚不过,等到了贞元四年开春,陛下才带领百官班师回朝。”
苏镰沉沉叹息,秦缨忍不住道:“我兄长年幼,我母亲体虚,但也不至于只有他二人染病,我们府里其他人一直好好的?”
苏镰拧眉道:“的确,不过自从发现公主与世子不适,侯府其他人便开始喝预防的汤药,不知道是不是因此才未染病。”
秦缨深吸口气,又问:“当年……陛下和太后可曾染病?”
苏镰一听此言,眼神极快地闪了一闪,“这个……这个小人不知。”
秦缨眯眸道:“太医院照顾陛下和太后才是重中之重,你们怎会不知?”
苏镰沉默片刻,“当年……从八月底开始,便有药不断送入刺史府,但谁也不知道那药到底是给谁的,老爷也不是专门给陛下、太后看病的,因此小人并不确信。”
秦缨又问:“给陛下和太后看病的太医是谁?”
“是当时的太医院院正魏明枢。”
话音落下,苏镰又叹了口气:“但他当年在丰州便故去了,就在公主殿下故去后不久。”
秦缨不解:“因何故去?”
苏镰道:“似乎也是染了时疫,小人记不太清了,当时御医和民间的大夫,好些都因为治病救人而亡,他们是最忙的,累至体虚,自扛不住疫病。”
秦缨微微点头,一时想不出还有何好问,便道谢,“劳烦老伯远途而来,事隔多年,许多事记不清也属正常,还请老伯在京城留几日,等我将此事查出个眉目,再送老伯归家,您有何要求,请尽管提便是。”
苏镰弯了弯唇,“在下老败之身,在哪里都一样,也无甚要求。”
秦缨便作思量该如何安置苏镰,这时谢星阑道:“我府中宽敞,守卫亦森严,就让他留在我这里,也免得跑来跑去引人注目。”
秦缨自相信谢星阑,便点头应了。
谢星阑吩咐谢坚,“安置在北苑,尽心照顾。”
谢坚应好,又道:“时辰已晚,我带老伯去用晚膳,老伯也好早些歇下。”
苏镰应是,待行了礼,屋内几人尽数告退。
他们一走,秦缨表情沉重起来,“别的不说,苏太医对这药方颇为紧张,回老家之后,又时时处在恐惧愧疚之中,实在古怪,而他亡故之前,有人追去了他老家,这二人又会是谁?他们说了什么让苏太医病情急转直下?”
秦缨又拿出药方,“我得去找柔嘉仔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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