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徐徐走过太常寺和尚书省,再往里就是中书省官署。还未靠近那扇深朱漆门,就听见里头的争论声。
高邕面露尴尬,李承弈倒没什么反应,抬手先叩了一声,向内推开。
说话声立刻停了。
魏瑕目光望过来时,明显带着一些难以言喻的——也不是窘迫,他当然不至于为了这事表现出太明显的情绪,但就是有什么阻梗着,令他看上去不够自然。
昨夜云弥被接走后,他就静坐了半个时辰。
另一当事人却实在气定神闲,拉开一张圈椅坐下,笑望向两位白须老臣:“侍中和右仆射这是愁得一夜没睡?”
魏瑕心头一跳,见他神色如常,又觉是自己多想了。
孙寂吹了一下胡子,先发制人:“殿下来得好。我今儿都不想议人的高下,就凭右仆射诘问我门下诸事,我也要参他一本。陛下都亲口说过,诏敕如有不便,皆须执论。怎么他中书省的诏书,我发还不得?”
高邕连忙打圆场:“侍中这是哪里话?门下机要之司,掌涂归封驳,一向是重中之重。若侍中觉得不妥的事,我和右仆射自然也会审慎考量……”
“考量什么?倒是直接问我凭什么为什么了。”选孙寂坐这个门下侍中,就是图他耿直到了一根筋的性情,得罪谁都不怕,当即气呼呼坐得离魏瑕老远,“我也不是凭空为难。太原与旁的州郡不同,那王偲及第二十年,除却短暂任过兵部侍郎一职,实在是看不出有多通北地防务。罢了,我不多嘴,眼下殿下也在,右仆射自己说就是。”
李承弈抬了抬手腕,递给魏瑕一盏茶。
魏瑕连忙作揖回礼,这才清了清嗓子道:“侍中有侍中的道理。可殿下未来之前,你说我结党营私,魏某不敢受此罪名。朝中皆知王偲是我门客,我还敢鼎力举荐,自然是因他确有几分才学——我只说一句,他甚通突厥语言,又有几位朝臣堪比?”
孙寂一拍桌子:“长安城中胡服相欢,浑脱为号的郎君还少么?焉知他不是向家中美胡姬学来!”
这话一出,高邕都绷不住,以抚摸胡子的动作掩盖笑意。
这还真是实话,只不过这么大剌剌说出来的,也就只有孙寂了。
“殿下瞧,”魏瑕便一摊手,“侍中这样的态度,叫我怎么想?实在太像刻意为难。”
李承弈也弯了弯唇角,他二弟就甚喜爱一胡姬,当街就敢带出去,被皇帝训斥了不知多少次。
“以太原之要,一方郡守确实值当二位阁台争执。”不偏不倚说了一句,瞥魏瑕一眼,又道,“若是丰年,这王偲也不是不能用。但右仆射只怕是还不知晓,去岁季冬极寒,草原上冻死牛羊无数,现下草也没能长起来。上党、雁门、太原一带,不能不防胡虏之掠。侍中属意选一名武将,实属情理之中。”
魏瑕一怔,不想他这样直接就不给面子,下意识还想挽回:“地方上另有司军统领……”
“擢选一壮武或宣威将军,自然更能拿主意。”李承弈仍然平和笑着,“至于王偲,右仆射方才说他通语言文字,这也很好。调去兵部或礼部,都大有用武之地。”
高邕从旁偷偷打量,倒有些纳罕。朝中重臣为了州郡统率相争实在再正常不过,毕竟事关自己在地方的实际影响力和调度能力。太子殿下一向是不置可否的态度,今日算是直接明牌支持孙寂了。
孙寂这个刺头倒也不会做谢恩之类的事,就是哼了一声:“殿下发了话,右仆射还欲说什么?”
魏瑕提拔培植过的学生无数,哪就要为一个跟当朝储君起冲突,从容笑了笑:“我不知突厥情状,也是考虑不周。殿下既有了决断,自然极好。”
“这都是小事。”李承弈一双幽深眼睛望向他,“只是中书门下相辅相成,若门下一味阿旨顺情,唯唯尚尚,最终无一敢言谏诤者,确也不是道理。侍中苦心,右仆射也当宽解。”
这话一出,连孙寂都有些意外看他。当时圣上任命门下侍中,的确是太子推举的他没错,可他刚正不阿,并没有因此谄媚。今日殿下居然这般护他?
高邕更是面色复杂,总觉得太子殿下对右仆射似乎有些不满。
魏瑕僵硬了不过一秒,随即笑道:“正是如此。陛下简择我二人委任要职,我同侍中的心自是一脉相承。”
到了午时,有几位奚官送来廊下食。高邕家中有事,便先行告辞,孙寂想喝酒,也不打算留在宫中用。
二人离去后,魏瑕才向李承弈拱手:“殿下明鉴。老臣虽无知,但绝无所谓结党……”
这是直接示弱了。
“右仆射不必同我说这些。”李承弈语气不紧不慢,“我也不会偏信一人之之词,伤右仆射的心。”
魏瑕一句话哽在嗓子眼,真是上不去下不来。
“不过倒是有一桩。”他像才想起来一样,转头温和看着魏瑕,“檐檐同我说,她阿姨受右仆射冷落,如今孤身别院。她极为伤心,我看着颇觉不是滋味,这就还是要偏信一回。”
说罢这句,心情比来时更好,转头出了衙署。
马车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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