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谢铖之更先找上门来的是阮琚。
裴望一与余确的关系是静置在角落的一杯水,天荒地老地盛在那里也不会变质,她喜欢他的聪明与自制,但这仅仅让他们的关系得到一个安全戳。
而阮琚的心像是新鲜冒泡的可乐,他无法忍受太长时间的等待,或者说,他本以为他可以忍受,但他越发感到不确定感在溶解他的理智,于是他又跑去三班。
裴望一刚睡完午觉,额头上还有一小块粉红的压痕,头发慵懒地翘着,见阮琚神清气爽地守在后门口,她朝过道尽头的连廊指了指,示意去那里聊。
阮琚边走边说,“郭呈最近回来了——就是我们乐队的鼓手,我给他看了你打鼓的视频,他也觉得你很厉害,我们过些天要录录音室版本,你愿不愿意来另外录一版?”
阮琚来时带了乐谱,他将这份文件夹攥得很紧,它像是某种意义上的安抚娃娃,使他能够从容地对裴望一笑着,“有报酬的,你放心。”
“报酬是什么?如果只是钱,很难打动我的。”裴望一背靠着栏杆,借着思考的时间解下发圈,重新扎起马尾。
阮琚嗅到她发间的香味,脑海自动联想到那一个夜晚的亲吻与拥抱,他的喉咙有些干涩,“只要我能给,都可以。”
裴望一危险地勾起唇,斜乜了眼阮琚握紧乐谱的修长指节,“那肉偿?”
“啊?”
阮琚发誓,他这趟来只是想找个由头和她说两句话,他没有想把话题往少儿不宜的方向拐,绝对没有。
“给不了吗?”
“也可以”阮琚答得忸怩,心里倒盘算起来衣柜里哪套衣服脱着好看。
裴望一被他这副纠结的模样逗得笑醒了一半,“我开玩笑的,给钱就行。”
“嗯。好。”阮琚立刻将手中的乐谱递到她面前,这下他只想快点逃跑,“时间地点报酬都写在里面了,你有问题随时联系我。”
“嗯,那再见?”
“再见。”阮琚戴好卫衣兜帽,迈了半步又回过头补充道,“你记得看。”
裴望一两指揪住他手肘处的布料,轻松将他拦下,她不依不饶地问,“你就这么走了?”
“嗯。”阮琚不解,但还是跟随她的动作指引转身面向她。
裴望一歪头,瞧见兜帽底下藏了一双透红的耳朵,摸起来说不定烫人,“你很害羞。”阮琚的羞耻心被挑明,成为显微镜下的切片,永远逃不过她的审视,他只得顾及左右,四处乱瞟起来,不敢再看她。
她抬高手,摸到兜帽边缘的缝合线,抓着帽檐下拉时帽子渐渐盖住阮琚的眉目,他的眼前只剩一片牛仔蓝,阮琚有些不适地皱起鼻子,却还是耐心地等裴望一的指令。
他的嘴唇忽然落下轻盈一吻,柔软得像一场美梦。
裴望一松开他,闲适地靠上栏杆,“我一般这样道别。”她果然看见他的脸都迅速涨红。
“唔。”阮琚含糊地答,不知是过分兴奋还是什么原因,他的眼眶又逐渐湿润,积蓄起生理泪水。
“你记得看,那个。”阮琚于是快速转身,走到一半却又没忍住回头提醒她道。
裴望一目送他轻快地跑下楼梯,再抬眼时,她看见余确远远站在过道的另一端,背影消失在棕红的教室门后。
-
余确默写化学式的时候,想起裴望一上次来家中用过的水杯,杯口凝了很浅的水痕,如果把它整瓶放进冰箱冷冻层,是不是她留下来的痕迹也能得到坚固的保存。
可是水也会变质,微生物在水中漂游,随时间流逝次方成有害物质,再往后一口毙命。
铅笔芯蓦地断了,余确连揿了几次顶部按钮,剩余的铅笔芯长度却不足以支撑书写,他抿唇将那一小截细细抽出扔掉,再换上新的一根。
桌上忽然飞来一张纸条,那纸张颜色线条陌生,余确疑心是他人丢错方向,翻面看见纸条中央一个“裴”字,他的心骤然一跳。
余确不知该不该抬头向裴望一眼神确认,毕竟她要求他们之间尽可能地疏远,他压下困惑,颤抖着手展平纸条。
“今天晚上我去你家玩,好吗?”
裴望一的字迹飘逸,标点符号规整,语气明确,句式结构完整,主谓宾俱全,防止他产生任何不必要的误解。
余确正要抬笔回复,才发现角落处还写着一行小字,“同意就别传给我了。”
余确像被玫瑰刺冷不丁扎到,痛是早该有所预见的。他停了片刻,很快又重新提起笔,严格遵守裴望一的写作格式,在问句下方写下“好”,如此一组最基础的对话才算完成,一定要完成。
他将折好的纸条往桌肚一塞,动作在外人看来或许不经意,但他已经记下哪一本语文书的封底藏着一个秘密。
余确从来没有觉得放学时间是这样遥远的一个点,他无止境地将分钟换算成秒,再具体成单位时间内能背下的诗句单词数量和自由落体着地的时刻,可这样的算法只令他更心焦,最后还是要回归到时刻本身。
电子钟的中间位从29跳到30,余确心尖的巨石从山顶
传统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