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不住。
从此镜清再不养猫。夏姑娘也乐得自在,民间有话说:猫来穷,狗来富。何况猫和她这么不对头,不养也是好事。
一九七五年
夏日炎炎。
孙瓴早已卧病不起。
期间家里也没人走动,小将们看人半只脚踏进棺材里了,也觉着没劲,去物色他人来批斗。倒是小滑头小黄来过。饶是孙瓴也没想到他会来看病重的自己,他无权无势,还顶着“黑五类”的大帽子。他竟是不怕。
“小黄,你这个时候还来做什么啊。”孙瓴气息微弱。
他和黄目乾攀谈中得知,小黄这些年的日子也不好过,因为“特务”的案子被记了一笔。这场运动中,他不单是曾供职国民党,还被翻出有“前科”。这一闹,腰也折了,腿也瘸了。
“孙主任,我只是想来看看你。”
“还有什么好看的,别给自己添麻烦。”
“孙主任,我都这幅模样了,还怕什么麻烦啊。”说着苦笑出声。
“说的也是。”孙瓴也跟着笑了。他原先一向是不喜欢小黄的,这人被局里的人称作“黄泥鳅”可见他为人处世的风格。只是“日久见人心”这话真不假。这么多年来,不怕牵连还有往来的,竟只有他。
两人闲谈了一阵,孙瓴就睡着了,小黄起身告辞。夏莹送他出门。
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问道“黄同志,你可知道孙瓴的弟弟?”
“哪个弟弟?”
“他有几个弟弟啊?”
“两个。孙主任没告诉过你?”
“他说过,说他们去了台湾。可是我见着一个,却是在这儿。就前些日子。”
黄目乾脑子里一转,孙家的人大都安全转移了。留下的不会是姓孙的,当年孙主任宅子里确实是住着一个“弟弟”,只是什么来头也没人去打探。他分外留心,也曾偶遇过二人,才记得。
“夏同志,你问的那人我知道,他是孙主任的弟弟,只是他不姓孙。至于其他事,孙主任不曾告诉你的事,我也不方便说吧。”
“那是自然,有劳了。”夏莹笑盈盈的送他出门。聪颖如他,自然揣测的出几分端倪。
回屋呆了一阵,看孙瓴转悠悠的又醒了,他睡得浅,稍有动静就难以入眠。孙瓴看夏莹在面前瞎晃悠,开口说话,他出声沙哑,难以成调。夏莹只有凑前听才听得清。
“你吞吞吐吐的,想问什么?”孙瓴问他。
夏莹坐在椅子上,直起身子,靠着椅背。复有低下头去,轻声问:“上次大罗天那人,是之前我在戏园子看到的那个吗?”
孙瓴转头看他。微微点头。
夏莹继续轻声问“那人是你弟弟吗?”
孙瓴做了个“笑”的表情,微微点头。
夏莹还想再问什么,孙瓴却摇头转向了另一边。过了一阵传来了轻浅的鼾声。已是沉入了自己的梦乡。
镜清就是孙瓴心中的一根刺,刺进去痛,拔出来更痛,只有不去碰它,才是最佳。时间长了,就化到了一腔心血里头去了。他不愿提,不愿想,却也忘不了。
这日天儿正好。这屋子西晒,夏莹找了破草席挡在窗头,怕晒着孙瓴。
“孙瓴,觉着好一些了吗?”夏莹端茶递水侍奉左右。
孙瓴点点头,夏莹知道他在安慰他。
“你想吃什么?”
孙瓴摇摇头,他形如枯槁,已经病的说不出话了。
夏莹为他理了理头发。他初见他时,他是那样潇洒超脱。现在虽然消瘦了,在他眼中,他却是英挺不减分毫,依旧能让自己为之倾倒,只要是这个人,什么样自己都喜欢。
夏莹一直坐在床边。整夜整夜的盯着他,不舍得睡。
二十年繁华流水皆成空。唯剩一轮月。
夜来明月古犹今。
孙瓴的眼神越来越涣散。他看着夏莹,又不像看着他。夏莹不知他在想谁,他宁愿认为他想的是自己,看的是自己。对。他眼中倒影的确实自己无疑。
孙瓴慢慢的合上眼。往事之于他,像隔着层纱,碰不到,摸不到,看不清,辨不明,不真实,听说人快要死前,回忆会一幕幕重演,像一场梦中之梦。
镜清,再见。
孙瓴含笑而终,夏莹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涕泪直流。
人死如灯灭,万般随云烟。
这十年的生活,像一场戏,他本就是唱戏的人,却头一遭被戏给迷住了。过往的戏,都是才子佳人,不得善终,豪侠义士,成烟成土,,他既一早知道结局,怎么还会投入其中。他只愿当个说书的外人。
而今,这如梦似幻的十年,这包含心血的十年,这梦寐以求的十年,都是他不敢想,不敢奢望的,在他最落魄,最不堪的时候,有人给了他最温暖,最坚实的依靠。哪怕是崔莺莺,杜丽娘,也难述他的血泪苦果,难言那郁结于心。
若这是梦,他愿长眠不醒。
夏莹扑枕而泣,声嘶力竭。
孙瓴身后凄凉。他们还不放过他,要夏莹交出尸骨继续斗。夏莹拦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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