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走了日寇,城内是一片喜庆。热闹一如往昔。
两人下了人力车,拐进幽静的隆平路,这里人行道上排着连天的樟树。铺天盖地的一片绿、马路两旁是风格各异的屋子,一层店铺,二层住家。他们沿着星安河走了十几分钟,来到“赛天然”戏班的门前。看一出《救国救民》。
两人寻着一处落座。却看一柳眉星目,菱嘴秀鼻的青年人目光定在孙瓴身上。这眼神看的真真切切,镜清拿手肘捅了孙瓴两下。
“孙冰山,那人一直盯着你瞧呢,你怎么没半点反应。”
孙瓴却是也是觉着有道目光盯着自己,回头看去,但看一青年站在大堂与后台之间的回廊阴影里,身着夏布长衫,宽大的下摆微微飘动着,似曾相识。却想不起是谁。
“不认识。”孙瓴满不在乎的回答到。
“不认识怎么盯着你瞧。”
“那我怎的知道,许是看上我了吧。”
“你就继续贫吧。我看这人生的倒不见得比你差。人家能看上你?”
孙瓴的手往下,狠狠在镜清大腿上捏了一把。
镜清疼的“哎呦”的叫出了声。跑堂的一眼望了过来,以为哪位爷有吩咐。却看这边两人正经端坐,神色一丝不苟,还想是否自己听错了,抓了抓脑袋跑开了。
这来客渐渐多了起来,两人也不捡雅座,就乐意往这人堆里挤。看戏班的横幅上挂着一副“驱除鞑虏,恢复中华”。这天大的好事,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主演的关长庚素有“武生王”的美誉。擅长“长靠”“短打”,一套功夫走的精纯娴熟。引得场下阵阵叫好声。
这“武生王”关长庚,“青衣旦”石祥官,“小生戏”王夏莹。可是城中三大名角,凡是票友,有哪个不知哪个不晓?现下想来,刚才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瞧的,不正是王夏莹?
两人只见过一次面,还是在不那么清明的场合下见着的。王夏莹竟然还能认得出他来,倒真是意外。要说孙瓴对戏子并无偏见,只是也不是附庸风雅之人。他自然也明白,王夏莹落入北斋手中,大体是个什么事儿。
待一出戏结了,镜清直喊饿。孙瓴也寻思着去当一回饕餮之徒。却见一粗布草鞋的跑堂汉子来报:“孙先生吗?王老板请你都后台一聚。”
孙瓴既然想到了人是谁,倒没有推辞,交代了镜清几句,往后台走了一遭。看这屋里就王夏莹一人,已是上好了全白妆,细细的描了眉,涂红,描红,刷胭脂,描黑。正对镜贴花黄。等着粉墨登场。
“孙先生请坐,没想到今日竟会在此相逢。你也爱看戏?”
“说不上喜欢,这出刚好是严天铎严先生写的本子,就来捧捧场。”
“那……”这一个“那”字之后就没了下文。
孙瓴等不到他的后话,自己就先开口了:“王老板请孙某来有何见教?”
“见教不敢当,只是……先前没和孙先生好好打过招呼,觉着有些失礼。”
孙瓴自然是知道王夏莹这话不像表面这么简单。现在到处都在查处汉奸,他当初跟北斋那点事儿要是被捅了出来,可是不单是臭戏子、兔儿爷两个名词这么简单了。够被人杀个一百来次。只是这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他肩不能挑,手不能扛的。日本人都找上门来了,他不以身饲鹰。还能有什么活命的法子?他只是寻常百姓,学戏是为了图口温饱,被人狎弄也只是为了求条活路。
王夏莹款款起身,戏里戏外都是一副媚骨柔肠。垂睑低语:“若孙先生不嫌弃,王夏莹想好好招待孙先生一遭,不知孙先生何时方便来舍下坐坐……”
孙瓴心中一叹,都是乱世苦命人。
“王老板也不需吞吞吐吐,畏首畏尾。上次堂会孙某喝多了,不胜酒力。什么都不知。只是孙某这头不知,其他人孙某就不敢保证了,毕竟这人多口杂,孙某不才,若有什么用的着的地方但请开口吧。”
王夏莹眼中隐有泪光。他自小饱尝世态炎凉。家中人多养不活,就把半大的孩子卖进了戏班。在戏班里受尽打骂凌虐不说,就算是成了角儿,也还得费尽心思讨好巴结各路老板官吏,若是无人捧着,这角就成不了气候。等他好不容易成了气候,坐上了名角的交椅,却又遇上了日本人,留着条烂命熬到日本人走了,难不成还要被其他人给作践?
没想孙瓴却丝毫不占他的便宜,反而言语恳切,出言要帮。他这一生,何尝被人“帮”过?这有帮就要有还,他拿什么还?更没资格让人帮。
王夏莹这泪终究是没有流下来,徒增眼波盈盈。
“王夏莹先谢过孙先生了。”
“若无他事,孙某告辞了。”
“慢着”王夏莹踌躇到:“孙先生留下来看出《百蝶香柴扇》吧?”
“不了,我弟弟还在外头等着呢,怕都等饿了。谢过王老板的美意。”说着撩起布帘出去了。王夏莹的目光也跟着他走出门去,只觉着这人的心不似面上这般冷。
这后来还确实是有人找过王夏莹的麻烦,估摸着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一盆脏水从头泼到脚。说来说去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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