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闽青、长安、连台都已失守,孙主任你说该怎么办。”
今儿个一群有头脸的人物聚集在西宴台商量对策。
“是啊,我看这资金要尽快转移,这日军一进城,什么都没个保障。你看看南京那边……日本人真要是来了,我们可怎么活啊。”
“孙主任,你说这第一百军还能坚持多少时日?我们好早做准备。”
这你一眼我一语的,孙瓴还真不知要先答哪句是好。
“梁老板,现金是一拎箱子就能带走的。我的店里可是一堆现货啊,那可都是真金白银换来的,这要如何转移呢?”
“张老板,现下可不是舍不得你那些鹿茸燕窝的时候,咸康参号可是树大招风啊,我看你也还是早走为妙。”
这一群士绅哪还有平常的风度架子,现下这高级酒楼嘈杂的和菜市场没个两样。
“诸位听我一言,现下只能严防死守,等待援军。这一路干道都被日军把守,还有什么途径能出城?”孙瓴冷漠的开口。
“孙主任,你这话说的轻巧。你住在领事馆区,能受多大的波及?可怜我们这些……”
“我全家老幼都还在内城”
他这话一出,那人还没说出的半句话就收了回去。
“现下诸君既是进不得,更是退不得。只望能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支持第一百军。”
“孙主任所言有理。我先出五万元。”
“欧阳老板深明大义,孙瓴代全军将士多谢你。”
“欧阳老板好生阔气啊……”众人又七嘴八舌的讨论开了。孙瓴只觉着闹哄哄的头疼。这城外的人拿血肉拼杀,城内的人却在饭桌上讨价还价。
只看那八仙桌,朱红漆楼梯,也褪尽了颜色,满是暗淡。
待宴席散了。出门吹了吹冷风。看白色羊蹄甲漫天飞舞,伸手去接,只道落花飘零,人无归处。
“孙主任好生雅兴,这日军就要进城了还在这儿赏花。”
“杨经理言重了。”
“孙主任,我有话想私下与您相商……不知……是否方便去府上。”
“该说的孙瓴方才已经都说了,夜深了,不便拜访,杨经理请回。”说罢孙瓴坐上了早已在门口候着的人力车。
杨贤祖看他绝尘而去的身影,“呸”了一声。
孙瓴轻手轻脚的回了自己卧室。连澡都不洗。
镜清睡眼朦胧的爬起身来“孙大哥。回来啦。”
“是啊。”孙瓴已显疲态,西装也不挂。随手往地上一丢,就窝回床上。
“吃酒了?一身酒气”
“嗯”
镜清知他累,也不去吵他,伸手轻揉孙瓴的太阳穴。看孙瓴睡着,才起身下床捡起西装,理了理,挂在衣架子上。掀了厚重窗帘的一角偷偷往外张望,只有那看不透的一片漆黑。
四月十九日,日军沿海登陆,兵分多路扑向闽城。二十二日,闽城沦陷。
“孙先生,电话。”帮佣一声叫唤,孙瓴自书房中走下楼。走的急了,木质楼梯发出一阵急促的“噔噔”的声。
“瓴儿。”
“妈,你现在在哪儿?用的是谁家的电话,怎么这个点儿还在外头?”
“我们在林家。这几日暂且住在这儿,人多心里也没那么慌。你爸要和你说话,你等等。”
换了个男音“你那头一切可好。”
“我这边还算太平。”
“那就好,那就好。”
“爸……你那边也多加保重,切勿乱走动,日军在各处都设了岗哨。若是实在避不开……他们说什么你也就先照着做。性命为大。”
“我明白,我明白,没想到活了这把岁数,还得向小鬼子低头。”
“爸……叙文叔在吗,请他听电话。”
“好好,我去唤他,你等等。”
“孙瓴,我是叙文叔。有什么事儿?”
林叙文其实比孙瓴大不了几岁,但是辈分长。所以也就以“叔”来称呼。倒不觉着奇怪。这地方极重名位辈分。三十好几的大男人管个奶娃娃叫“姑姑”的,十几岁姑娘唤五六十岁人“侄女”的,也是常有。
孙瓴压低了嗓子“叙文叔,日本人已经找过我了。希望我配合他们管理。明说是自治,其实就是汉奸。他们现下已经在联系各机关的官员。过两天在广聚楼设宴。这一趟我怕是跑不了。”
“你做的没错,这个时候不宜硬碰硬,且看他们要做些什么。”
“我们这批都是政府官员,他们碍着重庆,暂时不会明着做出些什么来。只是他们有意请坊巷里那些有头有脸的人家出来做官,里头那些老人的脾气我是知道。一口一个丧权辱国,天地正气……这不知要赔进多少性命。”
“我明白我明白……这两日已经有人在关卡上丧命了。”
“怎么回事?”
“不愿给日本人鞠躬。就被人开膛破肚丢到河里去了,还有个现在还挂在木杆上。都是乡里乡亲,看着真是难受。大好的男儿不去前线报效国家,在狼牙下撑什么硬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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