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君,叹愿长寿千千岁……」
她口口念着,安慰着自己对方正静静的听闻着,却不知不觉的泪流满面。她是深知贵子的现况,却不忍面对。直到她的嗓音全被涕泗填满……
她放下书信,将颤抖的脸面靠近贵子的鼻下,已无任何一丝气体的进出,定子举起颤动的头,摇着贵子泫然大哭:「母君,您怎么这样快就放弃伊周了,他心心念念无不是您啊!」
她是冰冷的。
人活着,是人;人死了,仅仅为物耳。
悽悽惨惨戚戚堂堂关白夫人,竟死于骨肉分离之痛,无法享福至人生最后一刻。
女官们见贵子之凄凉,无不陪着定子拭泪。
屋漏偏逢连夜雨诉说的景况还不比此状哀戚。
定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剎那间,一股剧痛自腹部贯穿全身。定子惊觉羊水已破,「呵…呵…呵…」疼痛使她不停呻吟,冷汗直流透湿汗衫。
「孩子…已经…等不及要…出来了吗…」她痛苦的大叫,听来撕心裂肺,没两下子略可见婴孩的头颅正蠢蠢欲动。
事情来的又快又急,现在叫稳婆来恐缓不济急,千代与几名较机警的女官各取瓢盆、毛巾、长衣…将会用上之物。腹中的孩子迫切且力争上游的自母亲体内窜出,想要探知这充满喜怒哀乐的世界。
少顷,清脆响亮的哭泣声打破了原有的寧静,伴随贵子的逝世,悲喜参半。
胎儿是位酷似定子的可爱女婴,活力充沛。女官们合力替她洗去身上的血渍后,交给千代以长衣裹覆。
千代把仍挥舞拳脚的女婴交与定子,这气氛有些令人尷尬,该是以喜悦的语气抑或哀伤些的口吻?
「恭喜您,是位健康活泼的小公主。」千代挣扎的说。
定子战慄的微笑和着泪水,以抖动的双臂接过女婴,她抽泣着说:「真的好美…可惜晚了母君一步…」
如此气氛实在难以言语形容……
所幸小公主是位善解人意的好姑娘,并未使定子在分娩过程中吃下太多苦头。
千代摩挲着伊周遣人送来的锦盒,目睹着这一连串的世事无常难自料,也不由自主的挹泪揉眵。
即使千代对于伊周的情况抱持比他人多一分的心安,她为伊周的祈福比任何一人还要殷切、勤奋。
除了诵遍佛家各大经典,她亦不忘向纠神祈求,保伊周平安,不受太多苦痛。
灯芯已渐渐捲成心状,她今天已足足念诵完法华经与金刚经。在千代闔上佛书的那一刻,她顺着昏黄灯光下的尘埃颺跃,注意到伊周大老远託人自大宰府送达的锦盒,她伸手欲碰,底心竟不自觉的紧张起来。
盒上的手指悄然现踪又转瞬息影,千代深吸一口气,一股脑儿的揭盖。
在铺着锦布的盒底,静置的是一颗以鹿骨打造,在光晕洒覆下晶莹剔透的玲瓏骰子,千代小心翼翼的将骰子放在手心上呵护。细睛一瞧,鏤空的六壁镶上的是一粒粒小巧淀红的红豆。
「伊周……」千代紧紧的攫在手心,放在胸前,心中的安定与时俱增,彷彿纠神的神諭。
「对!伊周不会死的,他若死了,我也就没有正当理由在平安朝逗留了。嗯!没错,纠神谢谢祢,我全明白了。」
「你一个人在碎唸什么?」
又是在百般寂静之中冒出令人万分惊错的举动,清少纳言的身影自黑暗中走来欲渐明亮。
她的头首在俄而间就这样靠在千代的肩上,「哇!玲瓏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这是那小盒子内装的吗?」
「嗯!」千代猛地点头,激动地一头栽进清少纳言的怀里,她忍俊不禁的将满腔澎湃的情意和对方分享:「我知,伊周的心意我已知了。他不会死的,他会回来的!」
清少纳言肯定千代的说辞,回手抚摸着千代丰丽的后发,「我也相信少主公不会扔下你一个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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