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云衢对楚州的了解其实也不多,仅仅是知道地处群山包围之中,民风彪悍,但不论怎样,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她是朝廷的钦差天使,自没什么可惧。她们便服轻装,悄没生息地出了京城,一路急行,到了楚州境内方打起来仪仗,楚州皆上下叫她打了个措手不及。
楚州太守窦齐到任一年有余,原是丰州太守,是丰州的豪族出身,在永兴十五年的考察之中仅拿了个中下,但又无甚大错,便叫发配了楚州,地方虽偏僻了些,但至少仍算得上是正三品的封疆大吏,比起那些贬官罢职的已是好了不少。他也心满意足,乖巧地躲在楚州,本以为安安稳稳便能过下去,却不想天降惊雷,新政的头一刀落在了楚州,那叫一个有苦说不出。
窦齐紧赶慢赶,总算在入楚州的官道上等到了高云衢的车队,高云衢也不为难他,下了马车与他见礼。
“楚州太守见过钦差大人!”窦齐虽与她同是三品,但京官本就高人一等,加上钦命在身,他自不敢叫高云衢先向他行礼。
“窦大人客气了,不必多礼。”高云衢回得温煦,瞧起来并不十分锐利,但窦齐仍是不敢掉以轻心,忙迎她入城。
“高大人请!本地乡贤已设好筵席,只待您入座了。”
“窦大人请!”
高云衢初到楚州,人生地不熟,自不敢托大,一切都应了太守府的安排,也逐一见了楚州上下官员与豪族。
楚州的豪族并不多,最主要的仅有三家,分别为祁氏、伍氏和索氏,祁氏是古时修筑楚州城的封疆大吏之后,而伍氏和索氏旧时则是山民首领,三家在楚州树大根深,半点也不比沁州豪族简单。一场夜宴,高云衢与三家家主照了面,祁氏家主看起来温文尔雅,却不容小觑,三家之中全然以他为首,伍氏索氏则更像武人脾气一些,直率豪爽,瞧着心机不深。高云衢一直在留意祁成鸣,总对他有些不好的感觉。
官员则简单些,多是永兴十五年调任的官员,在各地考绩平凡,或是没有什么门路,才给放到了楚州这偏僻地方。高云衢倒是在其中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从五品楚州通判周诲,永兴十二年之前任职御史台,时任御史中丞便是高云衢。高云衢此前虽已看过楚州官员名录,但亲眼看见旧日故交,仍是欣喜。
“省言沉稳许多了。”高云衢当日曾对周诲寄予厚望,当下再见亦是感慨。
“大人风采一如当年。”周诲亦是欢喜,忙与高云衢见礼。
楚州新政之事初时也算是顺遂,不论豪族心中如何想,面上至少是极力配合的。高云衢入楚之时便觉官道颠簸残破,就由修路入手,晓之以利弊,豪族虽有顾虑,但也还算配合。
入夜,祁氏主宅。
祁成鸣身上只有虚职,并未任官,但作为一地大族,家中自是豪富,吃穿住行皆是头等的奢华,他有四子五女,除了在外任职的,都得来向父母晨昏定省,满满当当站了一个屋子。祁成鸣照例勉励了小的几句,留了次子、四女、六女在书房叙话,这几个皆是他看重的子女。次子祁道冲是武人,管着家中部曲。四女祁道凛、六女祁道凝则在他身边,帮他打理家族庶务。
“都在了。来说说吧。”祁成鸣与夫人伍红烟一道往小榻上坐了,对着几个子女道。
祁道冲直率地道:“父亲觉得那位高大人会发现咱们的事?”
“看二兄说的,”祁道凝接话道,“这楚州哪里经得起查?人口、田亩、税赋,哪一处天衣无缝?单看高大人查不查。此前到任楚州的官员多是受了气,没了前途,花些心思花些银钱便能叫他们闭嘴。这位高大人可不同,她在京中说得上是深得帝心,前途无量,指着从咱们楚州捞些政绩好将绯袍换紫袍呢。”
她说话带着嘲讽,全然不似与兄长说话,祁道冲叫她挤兑得有些烦躁,恼道:“那你说怎么办?坐以待毙?”
“咳。”伍红烟轻咳了一声,打断了兄妹斗法,“已不是查不查的事了,那个油盐不进的周通判似乎已经摸到一些了。”
“什么?”兄妹三人皆是大惊。
伍红烟接着道:“州府的眼线来报,周诲这些日子正在架阁查账,调阅的文卷越来越多、越来越早。”
“父亲母亲是觉得,她能从簿账中看出端倪?”祁道凛一直没有说话,此时方蹙眉开口。
“怕是已经看出来了,下头说她连着几日面色不佳,几乎要住在架阁库……”祁成鸣揉了揉额角。
“不如……”祁道冲用手掌在颈间比划了一下,目露寒芒。
“那周通判是高履霜的旧部,若是在她眼皮子底下出事,她焉能不查?二兄想的还是简单了。”祁道凝说话总是带着些许嘲讽,轻易就叫祁道冲恼火,兄妹俩险些又要呛起来。
“阿凝。”祁道凛唤了祁道凝一声,语带警告,祁道凝乖巧地收了声。
“真叫进退两难呀。”祁成鸣叹了口气。
兄妹三人亦是沉默。就在这时,祁成鸣的幕僚叩门进来,给祁成鸣递上一张字条,祁成鸣展开与夫人一道看了,面色登时大变。
他将字条传给兄妹三人,道:“京中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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