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民不敢言,何其荒唐。拙县微小,天下之郡县如拙县者几何?请派御史巡查四方,清查积弊。陛下欣然应允,批复着御史台拟个章程,尽快去办。奏疏与批复公示之日,地方豪族出身之官吏心中皆惴惴,纷纷去信家中令族中收敛。
而这风头还没下去,又叫高云衢的奏疏掀起了另一波潮头。高云衢认为拙县知县渎职之因在于亲民官与地方豪族同出一族,亲亲相隐乃人之常情,为杜绝此类乱象,派官之时应有回避,地方官员不得在本籍任官,父母子女、兄弟姐妹、夫妻、姻亲、叔侄舅甥不应在同一地区同一衙门任职,也不应同时任四品以上堂上官。
这便不止是各地受到影响了,中枢亦要受到波及。一门叁公、父子同朝乃至夫妻共事至今皆是美谈,按高云衢这道疏,便都成了贪腐之源,这叫朝官如何能肯。但陛下没给他们反驳的机会,高云衢奏疏方递上,当天便得了陛下批复,全盘同意,并命政事堂议个章法,来年京察需得依此行事。
此诏一出,满朝哗然,左相蔡铨以有违祖制之名行封驳事,陛下不应,再次下诏,蔡铨再行封驳并自请罢相。
卫杞在自己的永安宫正殿见的蔡铨,她看着这个一路守在她身边的老臣,叹道:“蔡卿何苦呢?”
蔡铨恭敬地道:“陛下过于急切了,先后两道诏书一下,地方与中枢皆生动乱,这是要出大事的。”
“蔡卿言重了,不过是些调整,皆是合情合理,谁人胆敢不愿?”卫杞心中自有成算,不会叫蔡铨叁言两语说动。
“陛下当知,世家之祸延续至今,本也就是投鼠忌器,先帝并非不能动,只是怕轻易动了叫地方受乱,百姓受苦。陛下认为,现今是到了能动的时候了吗?”蔡铨见她坚定,便直言道。
卫杞看着他,一字一句坚决地道:“是,朕准备好了。”
蔡铨仔细地看着她,半晌方叹道:“陛下长大啦。”
他郑重地撩起袍角跪了下去,将官帽摘下,轻手轻脚放置在身边的地面上,而后从袖中取出一份奏本,双手举起,对卫杞道:“陛下长大了,老臣也该退了。臣已老迈,请陛下准臣致仕还乡。”
卫杞曾无数次想把这堵坚实的墙挪开,可真到了这一日,她竟觉得有些惆怅,她走上前扶起蔡铨,叹息道:“蔡卿仍是身强体健呀,莫要这般妄自菲薄。”
“老臣早便觉精力不济,常觉头晕眼花,然先帝临终之托犹在耳边,老臣不得不打起精神替陛下多看一看,现今陛下有了决断,老臣甚是欣慰。”
蔡铨去意坚决,卫杞挽留劝慰了一阵无果,便道:“蔡卿还有什么可以教朕吗?”
蔡铨略想了一会儿,道:“老臣有一言或许逆耳了些,但仍是要提醒陛下。”
“蔡卿不妨直言。”
“朝堂之道唯平衡二字,陛下可用新党,却也得用旧党,新旧之谓并非固化,若无了活水,新也便成了旧,而若使用得当,旧也能成新。不论是哪一派皆是陛下臣子,端看陛下如何用,万不可随着自己的好恶去做取舍。再者,年轻臣子也不可提拔太快,骤居高位,便易乱了性情,得叫他们艰难地走过来方能踏实……”
卫杞听了,点头应了,心下却起了盘算,这帝王心术不必教她自然能懂,她思忖着蔡铨这番话怕是想给自己的门人多一些机会。
蔡铨见她不置可否的样子,也就点到为止,听了几句卫杞的褒奖和祝福,便退了出去。
蔡铨急流勇退的消息传出去,朝野哗然。
“老师?”吕颂年一进蔡府便喊了开来。
“喊什么,我还没聋呢!”蔡铨无事一身轻,正在园子里赏花。
“老师为何这便求退了?”吕颂年一脸不解,“战斗才将将开始啊?”
蔡铨看向他的学生,他曾觉得这个学生聪慧,但此时又觉得他不够聪慧了:“将将开始?不,已经结束了。”
“老师?我们还能……”
“你不能。”蔡铨打断了他,“陛下的心意已不可逆转,与新党斗是一回事,而与陛下斗是另一回事。”
吕颂年怔愣了一下,没接上话。
“伯华啊,老师也送你一言,”蔡铨看向他,“盛者不常盛,他人盛,咱们便该避着些,保存生机以待来日。”
吕颂年不置可否,照常与老师说了话方才离开。出了蔡府,便有朋党与他合流询问消息。
他冷笑道:“老头子急着明哲保身呢,他倒是名利双收了。”
“那我们怎么办?”
“老头子说的对,不要与陛下硬碰硬,再看看,叫手下人都收敛些。”
蔡铨站在园子里,独赏这寂静的秋景,半晌,长叹道:“不听老人言呐,一个两个的,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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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下设定,大朝会在紫宸殿,皇帝日常办公理政议事在垂拱殿,永安宫是寝殿书房和起居室,属于皇帝私人地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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