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云衢早便来了,着了低调的便服,与戴曜一道站在人群里,看了这场会审的全程。
戴曜在她身边轻声道:“你家小方大人真是威风呐。”
高云衢不甚愉快地看她一眼:“什么我家什么小方,好好说话。”
“好,好,”戴曜在她严肃的眼神里认输,“方御史心思缜密,好一个诱敌深入,我们想要的话题也都顺利地抛了出来。你提点过了?”
高云衢远远看着方鉴立在堂上正气凛然的样子,心下满足,回道:“我不过是提了几句,倒叫她听懂了,不错。”
“履霜,该夸就夸,该笑就笑,别藏着呀,小孩是需要夸赞的。”戴曜冲她眨眼。
高云衢不自觉地勾起嘴角,又马上收敛起来,瞪了戴曜一眼:“你闭嘴。”
这个案子高云衢没有过多干涉方鉴,只在方鉴来问时给了几句提点,比起春闱这才更像是一场出师的考核。方鉴做得很好,高云衢心想若是当年的自己来做也不过就是做到这里罢了。她看着方鉴,心下感慨,春闱之时她看方鉴是自家美玉,美不胜收,而此时她看到的是自己精心养护的小苗苗长成了一棵顶天立地的小树,她不再需要庇护,反而能与自己枝叶相触。
“结束了,回吧。”高云衢一直看到邹叔彦令众人签字画押,对戴曜道,“小女郎们做了她们该做的,我们也该去做我们该做的事了。”
退堂二字落定,方鉴终于能放松下来,松开了藏在袖下紧握的拳头,回身看向卓观颐。小小的女郎站起身,快慰地笑起来,眼眸带着星光,她起身站正,认真地向方鉴叁人行礼,向她们道谢。
她不知有多少人为了今日在奔走在使力,大约也不明白她一个人如何能牵动着整个朝堂,她只是真心实意地感到高兴,仿佛有人搬开了压在她身上的重重的顽石,叫她能够顺畅地呼吸到一口自由的轻快的空气。
多好。她等这一刻等了许多年,多少个冷寂苦痛的深夜,她向漫天神佛祈祷,却无人回应,她带着痛苦闭上眼又在痛苦里迎来清晨,一切都没有改变。她便知道,若父母都不是依靠,那么缥缈的神佛也成不了助力,她唯有依靠自己。她一次次地尝试一次次地碰得头破血流,但好在,自助者人恒助之,有人看到她,有人愿意推她,有人愿意向她伸手,终令她有了今日。
这一日,她在这公堂之上见识了人性之恶,却也看见了正义的光,方鉴叁人站在她面前,替她挡住了对面射过来的冷箭,她们的身躯便像那高山,立地生根,无畏无惧,耀眼地令卓观颐几近落泪。
她学着大人们行礼的样子,站直身子,手臂展开又郑重地汇合在身前,深深地躬下身埋下头。
谢你们救我于水火。
谢你们为我涤荡迷雾。
也谢你们为我照亮前路。
方鉴、池斐、韩济微亦浅浅躬身回礼,她们面上同样带着灿烂的笑,向这个坚韧的小女郎送上诚挚地祝福。
堂内堂外的人群渐渐散去,方鉴看向外面的人流,方才堂上辩论之时,她似乎一闪而过地在人群里看见了高云衢的身影。但不过一瞬,便消失了,而她的心思都在公堂上,倒也没有去细看。这下定了音,退了堂,方鉴松了一口气方才有闲心去想。
是大人来看了吗?
大人心系改革大计,来看也属正常。
那她看到我了吗?
我做得好吗?
大人,你会夸我吗?
方鉴往外走了几步,站到衙门外,注视着人群离去的背影,看了一圈没有看见高云衢,她站在那里,说不上是失望还是庆幸。
韩济微从后面跟上来,拍了拍她的肩头:“临深,看什么呢,走吧,我们去庆贺一下!”
“好。”
次日早朝,叁法司向卫杞奏报了叁司会审结果,判定叶泽侵占卓家家产、虐待儿女属实,知县宋柏受贿渎职属实,宋知行贿、鱼肉乡里属实,并恭请圣裁。
卫杞逐一听了,又收了折子,道需得斟酌一二,过些时日公布裁定结果。
“启禀陛下,叶泽以赘婿卑贱之身侵吞家主家财,地方亲民之官不顾人情法理,胡乱行事,实属荒谬,恳请重罚涉案人等,以儆效尤。”
“启禀陛下,宋家雄踞一方,影响颇大,宋知行事主家必不可能不知情,臣请彻查宋家,除一地之毒瘤。”
“陛下容禀,叶泽为父虽不慈,但卓观颐为女亦不孝。为何有子不告父之惯例,盖因君臣父子之礼乃万世根基,不可轻忽。子曰:直躬之信,不若无信,便是此理。此案依律判处之外,也应对卓观颐略施薄惩,以防世人纷纷效仿,乱了礼法。”
“陛下……”
众臣纷纷发言,卫杞咳了一声,朗声道:“时日不早了,诸卿的意见都回去写个折子递上来吧,朕会一一看过的。散朝。”
因着卫杞这句话,无数的奏疏涌入通政司,各方势力都铆足了劲从中争取利益,试图用奏疏影响卫杞的决定。卫杞不声不响,似乎并不在意,所有的折子都暂且留中了。各方便都觉得还有转圜的余地,一时间京城官宦之家奔走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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