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言语间有些诧异。
张如会连忙说:“正是呢,奴才瞧着外面要变天了,下半夜说不得要扬雪呢,您看?”
这倒是个实诚孩子,圣人叹了口气:“叫他进来吧。”
李裕锡踉踉跄跄地被扶进殿,圣人一看就知道这是跪瓷实了,一点假也没掺,于是心里对这个儿子又软了一分。
但他还是怒的,李裕锡罔顾他的意思,这让圣人十分火大,于是开口就斥责道:“不肖子还不跪下,朕赐你恭孝二字,你可想明白了?”
李裕锡立马又跪下,刚好转一些的膝盖钻心的疼,但他咬着牙挺住,回说:“回父皇,儿臣想明白了,恭孝二字,是指对君上要恭敬,对父亲要孝顺。”
圣人冷哼:“这两条你有哪一条做到了?”
李裕锡哐哐地磕头,不多时头上就有了血印:“儿臣两条都没做到,请父皇责罚。”
圣人看不下去,喝止住他:“好了别磕了,你以为磕几个头就能让朕气消?老五,你瞧着也是个聪明孩子,朕将你拎出漩涡,你安分在家编书就是了,何必来趟浑水呢?”
李裕锡双眼含泪,把杨小满可怜兮兮的样子学了个十成十,他道:“父皇,儿臣确实可以置身事外、独善其身,可是,儿臣怕啊,怕的夜不能寐,怕的不知该如何是好,所以才想出了这个馊主意,儿臣知错了,请父皇责罚。”
瞧他又要磕头,圣人不耐烦道挥手:“得得得,朕不缺你磕的几个头,你倒是说说你怕什么?有朕在你究竟怕个什么!”
李裕锡继续红着眼说:“儿臣……父皇,自打儿臣记事以来,太子哥哥就是太子,是一朝储君。这么多年来,儿臣视他为兄长,也视他为未来之君,儿臣都已经习惯了,如果…如果您再给换一个储君,儿臣真的不知如何是从,所以儿子怕啊!因此儿臣想着,倘若能用我来换太子安定,那儿臣什么惩罚都愿意受!”
“你混账,储君之事岂是你可以议论的!”说这圣人就把枕头给扔了出去。
但是眼见枕头砸在五儿子身上,他又一阵心酸,这老实胆小的孩子,怀的是最纯正之心,这叫他没法罚下去了。
老五的心思,何尝不是他的心思呢,这个太子,是他亲自教养大的,从太子启蒙起,儿子的学问都是他一手抓的,当中灌注了多少心血,简直不能海量。
且这太子立得不是一两年、两三年,而是一立就立了二十年啊,朝臣们早就将他视为未来之君,倾力辅佐;百姓们也认可了太子,愿意在他百年之后拥立太子。
这样一位储君岂是说改立就能改立的?这让朝臣们如何是从,让百姓们如何是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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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人心里清楚,把江山交给太子,他就算不能另创盛世,至少做个守成之君是足够的。但要是把江山交给其他皇子,瑞王、信王或者最近挺活跃的益王?
圣人没真正关注过这些孩子的学识,如何能放心把祖宗基业轻易交出去!
这几年,随着自己日益衰老,而太子则正处青年,圣人心里不舒坦,总有意无意想把其他皇子抬出来,引太子与他们相争,分散太子的注意力,好遏止太子对皇位觊觎的目光。
但扪心自问,圣人从没有想过要改立储君,在他心里唯一的继承人一直是太子。
因此当得知太子或有顽疾时,圣人眼前一黑险些晕过去。他派出整个太医院驻守东宫,想为这个最看重的儿子好好诊治,可谁知太子总是遮遮掩掩,想尽办法避开太医院那些御医。
如非病重,何故如此?太子越是这样,圣人越是不安,且他还要帮着太子隐瞒病情,不能让外界知道一国储君病重的消息,圣人的日子也煎熬的很。
因此当李裕锡拿出《括地志》的时候,圣人实际上是松了一口气的,哪怕只是暂时糊弄住外界的眼睛,那也是好的,至少争取些时日给太子治病。只要在外界发现不对劲之前把太子治好,那国朝就能安稳无事。
出于这种种考量,所以虽然李李裕锡罔顾圣意,但圣人并没打算重罚他,否则也不会赐下封号。他只是不希望这个儿子觉得欺君了也没事,心里再无对皇父的尊敬,所以才对他极为冷淡。
但今夜李裕锡的表现又让圣人觉得自己错怪了这个儿子,这明明是几个已成年的儿子中最至情至性的纯臣啊!
于是他招招手叫李裕锡坐到自己床边,看他额头血玆呼啦的,走路又一瘸一拐的,他顿生恻隐之心,赶张如会速去请御医,又好言劝李裕锡放宽心,让他小儿家家不许多思多虑。
等李裕锡在尚元宫偏殿宿了一晚,早上又陪着圣人用过早膳出宫后,朝野上下的风向立马都变了,大家都知道,五皇子真正成为了圣人宠爱的皇子呢。
有时候一顿早膳,可比一个亲王的位置金贵多了。
而始终紧绷神经的李裕锡在踏入藕禾苑的那一刻才终于放松筋骨,捧着杨小满的脸猛亲一顿。
“爷的乖乖,你给爷出的主意真管用。”
杨小满迷茫,她早就不记得前几天晚上说过的话了,反正爷开心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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