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延宗看了一眼,才发现明雪霁脸颊红得异常,唇上涂了口脂,依旧掩不住苍白,他只道她脸色差是因为哭了一夜的缘故,此时才意识到,竟是病了。
想要问问,忙又忍住,好容易来到王府,岂能因为她一点病痛耽搁了?递个眼色命她不要说话,向廖延道:“只是没睡好,不妨事。”
“府中刚好有大夫,趁便给明夫人看看吧。”廖延含笑说着,吩咐侍婢,“请吴大夫过来一趟。”
又向明雪霁道:“请明夫人移步东间。”
富贵人家的女眷诊脉,通常不会当着人面,明雪霁知道这个规矩。可计延宗会同意吗?下意识地向他一望,随即反应过来,懊恼悔恨。
她已决意和离,又何必像从前那样,事事都要看他的意思?
计延宗起身道谢:“如此,仆多承长史美意。”
诊脉应该也是借口,支开她,方便他们谈正事。
侍婢上前引着出了偏厅,进了隔壁房间。一明一暗两间屋,中间隔着屏风,明雪霁低着头在桌前坐下,侍婢退出帘外,屋里安静下来。
屏风后突然响起脚步,明雪霁抬头,看见绛纱袍的一角,闪了出来。
绛纱衣,玄色履,不紧不慢,向她走来。
元贞。
明雪霁起身就往外跑,看见珠帘外侍婢平静的脸,猝然又站住。
她还没有和离,她如今还是有妇之夫,若是闹出去被人发现她私下里见过元贞这么多次,他还拿着她的簪子,让她怎么活?
混乱之中,看见元贞一步步走近,在桌前坐下,抬眼看她。
听见一墙之隔,计延宗隐约的声音:“王爷今日,在府中么?”
在府中,隔着一道墙,约见他的妻子。
这墙这么薄,说话的声音都挡不住,稍稍一点不慎,就会被发现。
额上出了汗,明雪霁不敢再动,也不敢出声,看见元贞向椅背上靠了靠,长腿伸出去,懒散的姿态:“发现了?”
明雪霁一个激灵,飞快地看向门口,没有人来,没有人发现他们,那么他说的,是什么?
元贞微带嘲讽的声音传进耳朵里:“发现了,计延宗骗你。”
骗她。那在外人面前临时装出来的夫妻和顺突然打破,露出内里千疮百孔的真相。心里像刀割一样,想哭,明雪霁拼命忍住。
元贞有些厌倦,又有些莫名的愤懑。哭有什么用?日哭夜哭,能哭死负心汉吗?转过了脸:“你要和离?”
明雪霁猛地抬头,他怎么知道?一切都是片刻之前她刚跟计延宗说的,他怎么可能知道?
元贞轻嗤一声。
他也没想到她会提和离。贤惠的女人难道不是应该打落牙齿肚里吞,欢欢喜喜替丈夫迎新人吗?就像,宫里头那个。“他说你是妒忌,忤逆?”
明雪霁脑子里一片空白,怔怔的,点了点头。
“狗屁。”听见元贞淡淡的语声。
一墙之隔,计延宗的声音同时传来:“王爷抬爱看重,仆不胜感激惶恐。”
狗屁。明雪霁满脑子嗡嗡直响,天神般的元贞,会说这种市井粗话。他说的是计延宗。至少计延宗刚刚这句话,的确是……
明雪霁猛地捂住嘴,看见酒窝一闪,元贞在笑,毫不掩饰的嘲讽:“你怎么不问问他,他说的这些大道理,他自己信吗?”
他信吗?明雪霁头一次意识到这个问题,怔怔地想着。
他说君子坦荡,可他明明想娶明素心,却不肯对她说,只让那些人来逼她。他说宁可穷困而死,也要立身正直,可他私下里,收了明睿的画用来送礼。他说的那些,他信吗?如果信,为什么不照着做?如果不信,为什么要让她照着做?
想不通,脑子里乱得厉害,几乎快要炸了。
元贞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抬眼看她。她脸上涂的脂粉比前几次见面都要厚,饶是这样,依旧遮不住满脸的憔悴。眉不曾画,天然淡淡的黑色,眼睛肿着,眼角微微垂下,混沌的柔和。嘴唇失了血色烧得翘了皮,此刻因为迷茫微微张开,露出左边一个小小的虎牙,给她柔和的容颜里,添了几分孩子气的天真。
一看,就很好欺负。
也就难怪计家明家,所有她身边的人,都在吸她的血吃她的肉。但她敢提和离,也许还不是无药可救。“计延宗不会和离。”
明雪霁终于忍不住,脱口问道:“为什么?”
他喜欢明素心,想娶明素心,她和离,为明素心腾位置,一切难道不都是他想要的吗?
“想知道?”元贞起身,一步步向她走来。
明雪霁不住地后退,退到珠帘跟前,再退一步,就是外面的青天白日,就会被人发现,她说是看病,其实,偷偷与元贞相会。
脚后跟抵着门槛,退无可退,听见一墙之隔,计延宗在说话:“王爷高风亮节,仆如仰高山。”
几乎与此同时,元贞走到近前,薄薄的唇带着雪后灌木的气息,轻吐在她耳边:“来找我。”
明雪霁僵直地站着,看见他瞬间放大的侧颜,眉高鼻挺,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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