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陈的大排档今日异常火爆。
常客们寻着味来,感叹过去大半个月味蕾对他的深深思念。到店的都不急着先落座,而是围着老陈问这问那,问他脚伤在哪,刚出院站太久会不会有影响,颠勺会不会使不上力;老陈卖力炒着,脸被火光映的蹭亮,却难掩喜悦,挨个回应。
沉微明见他又在逞能,大步上前,单手提个塑料椅放在炉灶后面,“坐着,歇歇。”说话的功夫已经搀扶他坐下。老陈炒菜的时候一直绷着劲,坐下的瞬间忍不住嘶了一声,眼睛还盯着锅,“快快快,颠一下,不然底下焦了。”
沉微明一手扶他坐稳,一手提起锅在空中颠了几下。还别说,挺像那么回事。大概猜到老陈会夸赞,他先自吹起来,“厉害吧,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颠勺有什么难的。小时候,我就爱你到家里做客,你一来,大包小包提一大堆,连带着我家的厨房都活过来了。”
“那可不,后来老沉追着我屁股后面,让我教他干炒牛河的做法,说你爱吃,说绑住儿子的心,得先绑住他的胃。”
沉微明笑笑,麻利的将锅里的菜装盘,顺手给服务员递过去上菜。
“他炒的没你炒的好吃,实话。”沉微明走到老陈身边,也拿个塑料凳坐着,看着林听会来的方向。递过去一根烟,自己手上也夹了根,做做样子,没点。
“这次回去,见你爸了么?”老陈悠悠的问。
“嗯,见了。我跟他说我想辞职不干了。不知道他会不会怪我。”沉微明掏出打火机,火焰燃起的瞬间,他的眉蹙了一下。
“不会,他只希望你幸福。”老陈下意识想伸手搂他,又觉肉麻,便落在他后脖颈,轻轻捏了捏;回想起很久以前小小的沉微明总缠着他要肩颈按摩,他也这般,哄得他咯咯笑。
“辞职以后打算干嘛?老婆本不够的话,我这也有积蓄。”烟雾在二人之间环绕,而隐遁在烟雾里的是老陈真诚的眼神。
沉微明摆摆手,拍拍自己的口袋,意思是他也有积蓄,至于之后干什么再好好想想,不行就像周昱白那样做点小生意。总之饿不死。
老陈还想说点什么,看到沉微明的瞳孔突然聚焦,眼眸倒映的倩影愈发清晰逐渐占满他整个视野。老陈支撑着拐杖慢慢站起,拍拍他肩膀,嘀咕一句,小年轻的爱情。
林听踏着烟火气而来。米白色卫衣配上牛仔裤,一如既往的帆布鞋,甩来甩去的马尾,看上去和学生并没太大的区别。
走路带风脸上挂着笑,看向他的眼神盈盈如秋水,和医院那个穿着白大褂总低头板着脸目中无人的林医生又有点不一样。
沉微明脑中突然闪回那晚在酒吧碰到她在舞池扭动的场景。他一眼就在人海中看到她,走近几步又迟疑,想认却不敢认。琢磨不过半日的功夫,怎么头发卷了气质也变了呢?眼神交错后才反应过来,只是皮囊变了而已。她的眼眸依然清澈,清澈到让他可以暂时忘记世界的浑浊。
林听把手在他眼前挥挥,“你发什么呆呢?”
他笑而不语,指着离炉灶最近的桌子,“怕油烟么?不怕的话,我们坐那?”
林听知道,他想离老陈近一点方便第一时间照顾他,他看似漫不经心,总是把细腻和温柔藏匿在细枝末节里。
锅铲和锅的碰撞声没有完全盖过老陈的呼喊,“你俩吃什么?老规矩么?”
老规矩,就是干炒牛河,多加豆芽和牛肉,再配一瓶可乐。
沉微明看向她,征求她的意见。她莞尔一笑,搬凳子坐他旁边。从她的位置看过去,老陈正随手从菜篓里抓一大把豆芽丢进锅中,豆芽进锅的瞬间,水珠和油碰撞的瞬间发出呲的声音,连火焰都高了好几分。
她小时候不爱豆芽,尤其不爱那股子将熟却生,再经过齿舌翻炒缓缓溢出的豆子本身的青涩之气。
姜女士为数不多的拿手菜之一就是凉拌豆芽,简单快手。开水里焯一下,倒点醋和酱油以及花椒油拌一拌,非常北方风味的感觉,和桌上的豆豉蒸排骨,盐水菜心,姜葱白切鸡显得格格不入。她本能的在内心排斥一切外来物种,包括菜式,从不主动伸筷。
林永年便会夹一大口塞到她碗里,不说什么。她只得乖乖吃下,耳边是豆芽在嘴里断裂彻底的破碎声,随后而来的是心里对豆芽没来由的厌弃。厌弃战胜了味觉的评判,让她只觉得难吃。
老陈装盘的时候,沉微明忙起身去帮忙。他手法娴熟,单手用力提锅的时候手臂上的肌肉线条更加明显,倒在盘里的分量也掌握的恰如其分,举手投足颇有老板的意思。林听没忍住打趣他,干脆来老陈店里打工得了,当个活招牌也能帮老陈多招揽点声音。
“哎哟喂,那这小子不得给我招蜂引蝶啊!”老陈的声音高亢响亮,中气十足。沉微明微微侧过脸,妄想和话里的“小子”撇清关系。端着盘子凑到林听耳边,“你别听老陈瞎说。”
“他瞎说什么了?”林听明知故问,目光狡黠。
沉微明把盘子放在她面前,揉揉她脑袋,“你说呢?”温煦的眼神将她整个人团团包裹住,丝丝密密不留一丝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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