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忙活大半个早上,林听合计时间差不多,趁着去洗手间放风的功夫准备偷偷去五楼送老陈出院。人刚爬到四楼就听见楼梯间回荡着熟悉又讨厌的声音,压着嗓子窃窃私语。她微微把头探出栏杆,果然是林永年。下意识缩回脑袋,无奈眼神已经被他捉住,他正好挂了电话,居高临下的眼神如聚光灯照的她无处遁形,“你躲什么?”
还能躲什么,躲你啊。林听心里嘀咕,“没躲,是怕打扰你打电话。”
“梁帆住院了,你知道么?”
“昂,早上查房碰见了。”
林永年没再说什么,等她走近些,眼睛像探照灯一般来回打量连头发丝都不肯放过,看的林听毛骨悚然。
“怎么?”她摸摸自己的脸。
“你不好好在二楼呆着,来五楼干什么?”
“送病人出院。”
林永年半眯着眼睛,“朋友的师傅?”
“对”,斩钉截铁。
林听知道哪怕她现在眼神里流露出一丝迟疑之色都会被林永年捕捉再放大,所以她没躲,坦然应付。的确是朋友啊,她又没撒谎,想到这不由得挺了挺胸脯,底气十足。
“梁帆那边,你和叶知秋也多照应着,刚就是跟他爸爸打电话。他爸在北京开会,抽不开身,只能委托我们多关照。可怜天下父母心。”还轻轻叹口气,听上去很真诚。
“有您这个院长悉心安排,他还愁什么呢?”心生反感,转身就走。
什么时候靠关系抢资源也能被美化成可怜的父母心了?可笑。
昨晚是王医生值班,别说王医生了,阑尾炎这样的微创手术换科室任何一个医生都能信手拈来;可最后梁帆的手术是叶知秋做的,她不用想都能猜到发生什么。真正的可怜天下父母心是明知道儿子第二天就康复出院,却还是不放心连夜坐十个小时的火车前来照料;而不是身在外地舍不得自己的钱袋子打几个电话动动嘴皮,折腾好几个医生都睡不好觉!
社会资源有限,本来大部分资源都掌握在少部分人手里,已无任何公平可言。可生命不分贵贱,治病救人这事也要分出个三六九等么?小小的阑尾炎就动用院长来调配医疗资源,恨不得整个科室的人都围他转,医院是梁家的还是林家的?她努力抑制住自己想要和林永年好好掰扯几句的冲动,也知道这样的辩论她多半会落得下风,何必白费口舌。
她越想越气,脚步声也不禁大了一点;自然引来旁人的侧目。林永年紧跟在后面,又叫住她,“你跺脚做什么?”
林听站住,没有转身,只是夸张的耸耸肩,外加叹口气,“是不是我哪怕是一个成年人,仍要处处受你管教?我正常走路有问题么?”
“你这是正常走路么?整个走廊都响彻你的脚步声。你不要干什么都带着个人情绪,有什么事我们回家再说。这是医院。”林永年三两步走到她跟前,压低声音,脸板着,显然被她的态度气到。
林听没好气地笑笑,不愿再多说。
好在林永年也没有在工作场合当着外人面管教女儿的心思,他好面子,生怕家事被人窥了去,走了。
老陈的病房里这会也挺热闹。周昱白也来了,没想到络腮胡子的粗壮大汉在老陈面前竟是一脸恭敬模样。只是装腔作势的他不一会就打回原形,嬉皮笑脸插科打诨,惹得老陈时不时拍他一巴掌,声音还挺大,也不知到底疼不疼。
一旁的沉微明呢,就看俩人闹腾,偶尔来一句什么,林听听不清,又惹得老陈转身想去揍他。看到他灵活扭动身子完美躲过老陈的袭击,捂着肚子哈哈笑,一脸得意;站在门口的林听也忍不住笑起来。
三个人嘻嘻哈哈闹了好一阵,动静却不大,没影响别的病人。林听刚刚的怒气被眼前的欢快抵消不少,看的有滋有味不想上前打扰。心想也不怪护士之前误会这是对父子。可不是父子么,轻松自如,还夹杂他沉稳皮囊下偶尔跳脱出来的少年气。
沉微明最先看见她,挥手让她进来。等她走近,轻轻捏捏她的手腕,再放开;动作很快,应该没人察觉,像是安抚。她一怔,看向他,他的眸光幽深了几分,几分担忧,让她猜测他大抵是听见了刚才她和林永年的对话。于是歪着头,抿唇笑笑以示回应。
老陈已经大好,只是伤筋动骨一百天,骨裂的地方还没完全长好。石膏刚卸,走路还要拄拐,周昱白怕他不稳,便搀着他。
“林医生啊,谢谢你了,这段时间也劳你费心了。”老陈伸出手。
林听握住,是粗厚结实的手掌,和沉微明的一样,也布满老茧。“客气了,您是沉微明的师傅。再说了,我也没怎么照看。”
“哎哟喂,我们家老陈是微明的师傅,是你的什么人啊?”周昱白见缝插针,看热闹不嫌事大。
啪又是一巴掌,“就你小子话多。东西拿好了么?我们先下去。微明你再看看床铺柜子里有没有落下的东西。”
周昱白摸摸头,做了个鬼脸,走出病房前还背着手给沉微明比了个耶,林听笑而不语。
原以为收拾床铺只是个说辞,好给二人单独相处几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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