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来,脚踝发酸,小腿肚肿胀。她在更衣室坐了很久,将叶主任的手术步骤在大脑里匆匆过了一遍加深印象,再反省下自己刚才表现有何错漏改进的地方;等缓过劲来意识到快要迟到,匆忙收拾下班。
而见面不过三句,林听就在心里给这个人判了死刑。
倒也不是说她对其他相亲对象还有些许期待,毕竟早就下定决心终生不婚。对她而言,林永年零零散散介绍的那些人统共可以分成两类,通俗点说就是死刑和死缓的区别。
死刑就是见一面以后连话都不必多聊,直接拉黑拜拜。
死缓是虽然不会谈感情,但至少人不错,可以在她的联系人列表里享一席位置。
像梁帆这样一两句话就把自己说到死刑架上的也是少数,开场句句都踩在她雷点上。
“你迟到五分钟!我从不等人,你是第一个让我等的。”
“当医生这年头吃力不讨好,以后跟我结婚就专心在家带孩子,享享福。”
林听抿抿唇,克制住掉头就走的冲动,决定施舍一些教养和礼貌给这个傲慢到令人生厌的男人。她只点了杯水,抱着双臂听他眉飞色舞的讲述自己的光辉荣耀,比如他炒股很厉害赚了不少,又或者分手半年多前女友还要死要活求复合。仿佛除了钱和女人之外,人生里再没什么值得炫耀的东西。
几分钟如几年般漫长,林听实在听不下去,一口气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拿起手机,“抱歉,医院有紧急的事找我处理,先走了。”
正常人听到这样的说辞难免要联系到拒绝层面上来,可自我感觉过于良好的梁帆显然不会这么想,他有点恼,语气带着不耐烦,“行吧,下次再约。”
鬼跟你下次再约。
偏偏林永年对她和梁帆的期待很高,大概率是和他们家找到什么互惠共赢的利益点。回到家不厌其烦追问好几句,林听一贯的旧话术到跟前突然失去效力,很是奇怪。
丢下一句,“多聊聊,才见一面。”
而信息文字里的梁帆和他本人反差很大,文绉绉的很唬人,嘘寒问暖驾轻就熟;到林听那儿一概标记成垃圾短信,一条条的删不完。
她不大理解到底什么样感觉良好的人才能闻不到一丁点拒绝的意味,一开始还会选择性回复,到后面索性开始冷处理,短信不回电话不接,装死。
垃圾短信并没影响她品味早餐的好心情,肠粉下肚,从味觉到胃部的幸福感洋溢在脸上,她没有深究自己为何心情莫名的好。甚至忘了昨夜神思混沌时竟鬼使神差给沉微明发了个信息。
“周日别忘来医院复查。”
凌晨三点,对方居然秒回:“周日?不是下周一么?”
“周一我要去别院交流,周日我值班。”
“好的。”
隔半小时后,对方又发一条,“你早点睡。”
办公桌上放着一束白玫瑰,她下意识看向四周,众人皆是与我无关的无辜表情。打开贺卡的瞬间她条件反射地合上,三步并作两步将花扔进了垃圾桶,生怕脏了眼。
小刘护士长恰巧路过,打着趣,“这个攻势有点猛啊,这个月的第五束?”
林听拍着脑门,无可奈何,“你还有空记这些。”
“工作压力过大的时候脑子需要想想别的。”
叶知秋板着脸进来,眼神不经意飘到那束花上,没做评价,“查房了。”
今天叶主任看起来心情不错,免了临场抽问环节;只一个劲对着床上的病人翻来覆去说着同样的话语:
“今天怎么样?感觉如何?一会/明天手术啊。”
“多走走,别一直躺着。”
外科查房考验的是腿力,林听他们跟在后面,马不停蹄的挨个“慰问”。结束时总共花了不到一个小时,叶主任对她耸耸肩,“希望你今天的心情不会被一束花破坏。”
“所以你给我补了个身心舒畅的查房经历?”
挑挑眉,走了。
认识久了,林听觉得叶知秋这人挺逗的。严格算起来奔四的人了,行事作风却难掩内心的少年气。他常板着脸,对待工作一丝不苟,到手术台上更是严苛不容有失,也不怪林听遇上给他当一助二助的前一夜总失眠。
可工作之外的他亦师亦友,分寸感拿捏的极好。比如今天,倒也不是假公济私特意哄她开心,病人的情况个个都稳中向好,实在没有再多此一举吓唬小朋友的必要。
更重要的是,他今天难得在林听的眉眼里,看到了久违的生动。想让这难得的生动保留久一些。
林听不知道这些,却也习惯叶主任温风细雨的关怀。恰到好处的不逾矩,丝丝暖意。
记得刚工作两个月时她上了一台胰十二指肠切除术。病患全身变黄,常年伴有上腹部疼痛。开腹探查后发现肿瘤下端抵达胰腺,上端进了肝脏。由于患者左半肝太小不能同时进行胰十二指肠切除术和右半肝切除,反复斟酌讨论,他们告知家属没有根治切除机会,取完活检后直接关腹。
原先做好至少站立七八个小时的准备,眼下工作量突然减少,却轻松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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