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真是过了个相当不错的夜晚。也惊讶自己竟有这样的闲情逸致漫步街头,脑袋里不用思考严肃问题单纯天马行空放飞的感觉很不错。洗个澡,睡了个好觉。
梦里又见到了夏冉。
她脸上还是挂着甜甜的笑,坐在四食堂对刚出锅的小炒挑挑拣拣不肯下筷;林听好奇,浅尝一小口,味精味十足,着实算不上可口,只能一口菜就着半碗米饭下肚。
阳光透过玻璃窗斜射进来打在她的酒窝上,她一手撑着额头遮挡阳光,一手挑着碟子里的鸡蛋,嘴里喋喋不休。
“我去美国要泡几个洋帅哥。”
“你来看我好不好?”
她的声音忽远忽近,而梦里的画面最后定格在她浅浅的笑脸上。
林听突然醒了。
算上她去美国读书的时间,已经快五年没见。
时间有点残忍,很快她们分开的时间快要比在一起朝夕相伴一起玩耍的时间还要长。
她摸出枕头边的手机,黑暗中屏幕上的光线过于刺眼,眯了好半会眼睛才彻底适应,迅速翻到早已沦落在最底端的对话框,里面一条条多是她这一年多来的自言自语。或是分享简单的日常,或是吐槽几句糟心的生活,或是一张图片。
最近的那条是一盘干炒牛河,写着“今天又遇到了那个男人,他带我吃了一盘干炒牛河,莫名的,觉得这是我这两年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不出意外的没有回复。
她眼睛有点发酸,耸着鼻子,编辑下一条,“我又梦到你了,你让我去美国看你。我很后悔,去年没去。”
抹了把眼泪,再无睡意。
她是最近这一年多开始出现睡眠问题的。一开始没注意,只觉得入睡格外困难或是夜里两三点便会醒来再也无法睡去;可接连好几周下来,她觉察出不对,也开始担心长期睡眠不足影响大脑运转从而耽误工作,便去网上搜罗些大众偏方。
听说睡前喝牛奶听音乐或是泡个热水澡很有效果;一套繁琐的流程下来,深更半夜的她仍继续对着天花板发呆。脑子像是个不肯停工的机器,嗡嗡嗡转个没完,哪怕上下眼皮打架打的难分胜负,脑子仍兢兢业业告诉她,“你不需要休息。”
既然这些不管用,索性改造一下周围环境。她买了极其舒服的床垫,被子等床上用品,甚至煞有介事备了几身桑蚕丝的睡衣,覆在身上冰冰凉凉又丝滑,而她整个人就窝在床里,像一个挑剔敏感的豌豆公主。
可这对睡眠帮助也不大,倒让她失眠的夜好过了些。
而睡眠不足带来的一连串连锁反应在身上迭加,她开始全身乏力食欲不振,体力也大不如前,甚至常常会出现偏头痛。
某一日她偏头痛发作,下意识从抽屉里摸出个布洛芬往嘴里塞,被叶主任瞄到;走上前,端着茶杯坐在她的桌角,“生理期?”
“啊?不是,偏头痛。”叶知秋说话一贯直来直去,这样的问题从他嘴里出来倒也不算突兀。
“按照你这么个吃法,不是事。”茶杯放到桌上,有些力度,发出“砰”的闷响。
林听怔住,抬起头,满眼疑问。
“我有个老同学,是业内有名的心理医生。她下周正好来南城交流出差,有没有兴趣见见?”
“。。。好。”
叶知秋若有所思摸摸下巴,掏出手机,“她的微信我推给你了,我刚跟她打招呼了。你直接添加好友就行,你们单聊。”
手在她肩膀上狠狠捏了一下,林听懂了,有点想哭。
她这一年多也总想哭,是没来由说出来颇为矫情的那种,宛如生理期来临前的激素波动到她这变成了恒久的影响。她的心似乎总是被什么拉扯着,哭不出来又闷的难受,偶有几句关心的话语或是带着温度的眼神都能在瞬间把那个存满泪的泡泡戳破。
好在工作本身的强度不会给她太多矫情的时间,而她也意识到能最快转移注意力的方式就是去病房里转一圈。再不济去急诊科门口坐一晚上,人间疾苦,血淋淋的生活剖在面前,多少能给人一种触底反弹的勇气。
叶知秋的老同学姓张,微信聊天时感觉她专业又谨慎,标点符号都不容有失。她们在咖啡馆见了第一面,而张医生本人温婉幽默,三言两语就扫清了陌生人见面的尴尬和局促。
闲谈时她多以倾听为主,很少发问。本就是打着“出来坐坐闲聊”的旗号,不必上升到职业咨询的业务范畴。林听很享受和她谈天的过程,像是身处迷宫一脸无助的小孩终于碰见了前来找她的大人,大人并不苛责,反而轻声细语的安抚她混乱焦躁的情绪,再慢慢领着她走出那片荒芜之地。
后来张医生成了她的线上心理医生,她们定期交流,偶尔见面。林听下意识会在遇到失眠等其他问题的第一时间调出张医生的名片,约一场心理咨询。
而这一个因为梦境失眠的夜,她眼前浮现的却是沉微明的脸。
找到他的头像,点进去,将过去一周重逢以来的对话又读了一遍,边读边在脑中对应他说话的语气和表情,渐渐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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