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赵肃胤沉声道。
“我知道。”左仪灵无所畏惧地看着赵肃胤眼睛,“但你与我没什么不同。你治理国家,我治病救人,仅此而已。你的尊贵来自于你能够让百姓安居乐业。”
赵肃胤冷笑一声:“年轻人,你当真不怕?”
左仪灵眼里有天真:“我怕什么?”
“朕是皇上,朕可以掌握对你的生杀大权,如果你触怒一个皇上,他有权利也有能力让整个扎穆寨因为你的轻狂被葬送。”
“您可以这样做。”左仪灵极为大胆,大雍朝到现在四十多年,扎穆寨即便在最初曾背刺玄祖皇帝,但仍旧有资本在这个王朝存续。
实力才是最重要的东西,哪怕庄良玉能提出更好的技术,但扎穆寨的青年都是熟练的工匠,能够比中原人更快更好地完成铁矿冶炼和铁器锻造。
赵肃胤的目光再次扫过这三个年轻人,扫过这三个格外大胆的年轻人。
“你们当真天真。真以为只要选个明君就能将一切扭转?”
“当真以为保住百姓,为民尽心便能让世道好起来?”
“天真!愚蠢!”
赵肃胤从石椅上起身,像是一头愤怒的狮子般发出粗重的喘息声。
“不过是香毒而已!朕是天子!朕不会死!”
显然已经是愤怒到了极点。
三人保持沉默,等着赵肃胤的怒气过去。
“扎穆寨的人!你来说!你能不能解香毒!解不了,朕就要你的命!”
左仪灵抬头,目光像是锐利的刀剑,一字一句说道:“我能解。”
只这一句话,顺德帝的怒气霎时烟消云散,连石窟内的气氛都开始变得缓和起来。
左仪灵二话不说,上前一步,撸起顺德皇帝的袖子就开始诊脉。
越诊,面色越凝重。
几息过后,她站回原处:“我能解,但陛下中度时日已久,解毒之后会身体虚弱而且寿数有损。”
“……会虚弱到什么地步?”
“最好的情况是腿脚不便,且易发热风寒。”
“最坏的……”顺德帝将话咽了回去,显然知道最坏的结果是他根本不愿听的。
他沉吟片刻,面色苍白:“如果不解毒,朕能活多久?”
“最多一年。但如果加以干预,我可以让陛下多活三年。”左仪灵在说这番话的时候自信极了,“而且是让陛下健健康康地多活三年。”
顺德帝沉思不语,萧钦竹行礼汇报此番东南之行的收获:“启禀陛下,东南漕运一事以及沿海匪寇尽数清除。查抄财产以及查处官员不日将由镇北军押送抵达京城。”
顺德帝没有说话,眼神示意萧钦竹继续说下去。
萧钦竹说道:“查处官员一十二名,查抄罚没银两累计一千四百万两白银。找回铁矿石三十万斤。”
“……江家?”顺德帝哑声道。
“是,圣上。”萧钦竹掷地有声,“漕运、贪墨官员多半都与江家有所牵连。”
“朕的皇后——真聪明啊……”皇帝长叹一声,“若是她的儿子能有她一半聪明该有多好?”
江家此时已然有谋反之心,但更知当下国库亏空,用人困难。所以主动送了钱,也主动空出些不重要的位置来让刚刚被科举选拔上来的新人有地可去,有官可做。
当然,这也是在给赵衍慎铺路。
赵肃胤脑中此时一片纷乱,各种念头交织,各种想法相抗,撕扯着他的理智。
他甚至想起了父皇临终前握着他的手对他说:“你是最好的选择。”
终于对他说出那句他求了半辈子的话:“你,是值得我骄傲的孩子。”
如今呢?
如今他的父王可会为他骄傲?
四十余年的人生飞速转过,他记得曾经跟着父王的铁骑看过山河破碎,也曾看到在破败中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大雍。
看到百姓从衣不蔽体食不果腹,骨肉相残卖儿鬻女,也看到如今文人墨客称颂此时海清河晏,一切欣欣向荣。
谁又会是值得他骄傲的孩子?
赵肃胤看着眼前的三个年轻人,竟然在遗憾这三人不是他们赵家的人。
尤其是庄良玉——
他的目光自三人身上划过,略略在庄良玉身上停顿。
此时再开口,便显得平和了许多:“庄良玉,你说,朕该不该立这个太子。”
在顺德帝问出问题的那一刻,这个问题就已经有了答案。庄良玉平静道:“陛下,您知道这个国家最需要的是什么。”
需要什么?
需要一个明君,也需要一个棋子。
赵肃胤长叹一声:“朕的父皇曾告诉朕,不谋一世者不足谋一时,不谋万世者不堪谋一世。”
“朕只能做一世的帝王,但朕要让后人千百世铭记。朕要让天下人记得,是朕给他们的盛世太平打下江山!”
石窟内陷入良久的沉默,许久,是赵肃胤先开口,声音中带着阴狠:“自古都是种田的人改天换日,还没见过商人能闹翻了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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